文/小卫星
亲爱的debar:
平安!能在这里写信给你,真是一件很奇妙的事情。
虽然我们并不相识,也从来没有见过面;但在听说你的情形几天之后,神把写这封信的感动放进我心里。关于怎么写这封信,我挣扎了好久,你现在读到的这一篇,是我写了几千字以后,又重新再写的,希望前面写得还会用得上。我也曾在忧郁症的死荫底下挣扎,后来被神医治(不是灵恩派或心理学的那种医治,可能看起来有点像,但是很不一样,请容我后面再分享);最近几年,神又给我机会学习圣经辅导,使我对于曾经走过的路,有了更深的体会。
神允许每一个人经历忧郁症的原因不一定相同,我所挣扎走过的路径,多多少少都会和你的不一样;再加上我们毕竟素昧平生,我真的不知道自己的分享能为你带来多少帮助。但是,在我心里的那股催逼,却一点都没有因着这样的犹豫而减少;我觉得,此时若我不与你(也许还包括此刻也正在受苦的其他弟兄姐妹与朋友)分享神给我们的盼望的话,那么我就有祸了!
是的,我想分享的,是“盼望”!
在神带领我走出忧郁症的死荫之后,每当我听见有人——事实上,是有越来越多的人——自杀的时候,不管这个人是认识的朋友,或者只是报章杂志上一个从未听说过的名字,总是会有一种揪心的痛,反反复覆地在我心里哭泣着:“我们是有出路的啊……”
曾经,想死的念头之于我,不再是一种可怕的纠缠与梦魇;而是一个极自然、极具吸引力的选择;就如一杯凉水之于一个口渴的人,看起来是那般的友善、亲切;去饮下它,是再自然也不过的反应,一点都不痛苦,更无须挣扎。
曾经,每天早上一觉醒来,一个接着一个沮丧的念头,就像某个有位格、有意志者手中的箭,带着目的与意图,不断射进我的脑海。我受不了,却躲不掉。于是,起床,成了一天中最累的时刻。
曾经,主日崇拜的诗歌,不但不再给我温暖的安慰,反而引起我心里的千百个声音,要和每一句歌词唱反调。我的信仰,整个儿就是乱的。“那你还是基督徒吗?”有人会问,请容我稍后作答。
那时的我,外表看上去一切正常,但内心里却常常觉得自己跟死了一样。然而,最可怕的,却不是那种整个人仿佛已经死掉的感觉;而是一种 “不知道自己会死到什么时候?”的忧虑……
现在回头看,我才明白,那时的我,大概只有向着忧郁是活的;向着世界上其它的一切,都是死的……。还记得,我的心理医生是一个基督徒,我问他:“读经让我觉得很烦,我可不可以暂时不读?”他说:“可以。” “可以用看漫画代替吗?” “当然可以啊!”但漫画也不能让我不烦——事实上,没有什么东西是可以让我不烦的:读经、不读经、祷告、不祷告、商店里的音乐、路上的行人、平常舍不得进去的餐厅……包括所有想找个出路的尝试,都行不通;我就变得更忧郁了。
然而,会有那样吉光片羽的时刻,一种真正的安宁,会从我以外的地方临到。从人的角度来看,那只不过是一种无法确定的可能性:如果,我过去清醒的时候曾经听说过的那样一位神,那一位凡事都能、慈爱、信实,不会因为我现在变成这样,就后悔祂曾与我立的约的神,如果祂是真的,那么我就应该有盼望……即使我现在看不明白。”在我所有与忧郁症有关的回忆里,这是我当时唯一的盼望。
但是,我亲爱的姐妹,你知道吗?早在我忧郁症发作、整个人崩溃的第二天,我就已经很清楚地告诉神,我决定不相信祂了!没错,当时我的精神状态很糟糕;然而,你知道吗?这样的告白并不是某种混乱意识下的副产品;反倒是因着这样的意念,我整个人觉得 “醒了过来”、“如释重负”,以致于我能以清清楚楚的意识对神说:“神,我不相信你了!”但是,就在同一天,神让我经历到,什么是 “人的不信不能使神废弃祂的信实”(参见罗马书3:3~4)”;什么是“我心里发昏的时候,祢领我到那比我更高的盘石。”、“我心里发昏的时候,祢知道我前面的道路。”(参见诗篇61:2;142:3)你知道吗?想起那一天,我仍然会流泪;但是,不论这个世界要拿什么跟我换那一天,我永远不换……
事情的经过是这样的:当时,我正坐在开往台北的火车上,准备亲自到公司申请留职停薪。前一天夜里崩溃之后,第一个让我觉得自己再也不能面对的,是我的主管;我一直在挣扎天亮以后是不是还要进办公室。一方面,我觉得自己实在不行了;另一方面,又觉得自己是基督徒,应该要负责任,至少得亲自到办公室移交工作。当然,那天早上我就起晚了,错过了平常的车班。我还记得,那时天空中下着大雨,去火车站的路上,我骑着摩拖车,在安全帽和雨衣的遮蔽下,一遍一遍地哭着求神:“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迟到的,请你让主管不要骂我……”
但是,上了火车之后,各种各样的恐吓、有道理、没道理的责备和要求,还是像跑马灯似地在我脑子里不停地转:“迟到了,等会儿主管会生气,肯定要挨骂了。”、“算了!不进去了!”、“这怎么可以?你是基督徒,要有责任感!”、“对!我要有责任感,还是要进去一下。”……几个回合下来,我觉得再也受不了了!如果我不信神的话,就可以不用管神怎么想、也不必受责任感的限制了!忽然,我的脑子一下子清爽了起来——我明白了!于是我直起腰,抬起眼,望着对面车窗外的天空,清清楚楚地说道:“神,我不相信你了!”说完这话,卸下了责任感和罪恶感束缚的我,感到轻松无比。于是,我决定在下一个停靠站下车,计划一下要去哪里。
进办公室肯定是不可能的;但我也不想回家。这两个地方都让我觉得压力好大。我想躲到一个风景优美的乡下,一个极少人认识我的地方;如果情况允许,作一个不花脑筋的工作,等到好了再回来。银行里还有一些钱,应该够躲一个月的。于是,我选好了一个地点,等候下一班开往花莲的火车。
一切应该都会没事的,我要自己往好的地方想。
火车还没来,我打了两个电话:一个是告诉公司我的决定;另一个则是给我们教会小组长的太太美静,想请她帮我打电话回家,因为我没有勇气面对年迈的父亲。从小,我就是父亲的心肝宝贝,所有的人都说我被他宠坏了,我还觉得说:“那有?我不乖的时候还不是照样挨打!”可以想象,当他知道我的情况时,会有多么焦急、多么伤心。我无法面对自己对他造成的伤害,但又觉得非走不可。因此,我把该讲的话都告诉了美静,请她帮忙劝我父亲不要担心,跟他说我会去安全的地方、会照顾自己,等好了就回来。
打完电话,坐在月台的长椅上,我愣愣地望着眼前伸展出去的双轨与枕木。不知怎么地,我的脑子竟然开始想要知道,那些卧轨自杀后肢离破碎的的人体,在轨道上会是怎么分布的。呃,太恐怖了,想点别的吧!嗯,谦谦也有忧郁症,她说她有时候会突然失去意识,等清醒过来的时候,已经不记得自己曾经在哪里、说过什么话、做过什么事……,有些女孩甚至就在大街上开始脱衣服——我怎么觉得自己好像有点能够体会她们的感受呢?我也会和她们一样吗?那时候我会在哪里?跟谁在一起?……我倒抽了一口冷气,意念赶紧再转向另一个地方。
这会儿,我开始担心起父亲的反应;而且很奇妙的是,我担心的不得了!车还没来,我再打电话给美静,想了解父亲的情形;她告诉我:“你爸爸当然很难过啊!”听了这句话,我开始着急得不行,决定自己打电话回家给老爸,也许他听见了我的声音,就会放心了。奇怪的事情发生了,不管我怎么拨,这电话就是不通!眼看火车就要来了,我再打到美静家里,请她帮忙确认一下,是不是我家电话出了问题。她拨就是通的;而我无论怎么试,就是不通。
电话不通,火车却已经来了。我无奈地跳上火车,心想可以等到了目的地再给父亲打电话。车箱里所有的位子都已坐满,大约还有七、八个钟头的车程。我站在过道上,心里被忧虑、着急、茫然、罪恶感……交相煎熬。对父亲的担忧,在当时的感觉里,就像是一根快压死我的稻草;现在回头看,才知道这根稻草是神手里引领我的慈绳爱索。我当时觉得自己再也受不了了!我不能等到七、八个钟头以后才打电话回家!万一到时候也打不通怎么办?“电话怎么可能会一直不通呢?一定会通的。”不行!不知道是哪根筋在闹别扭,我就是等不下去了!一定要马上采取行动……
于是,才刚上车不到十分钟,我又在下一个停靠站下了车。月台上的公用电话还是拨不通,难道今天全台湾火车站里的公用电话都有问题?从来都没碰过这种事情!去试试站外的吧!……还是不通。结果,我竟然跳上了回家的火车。
车上还是没有坐位,再加上前一晚没睡好,身心俱疲的我发现自己的眼神已经不能集中了,车箱里的人看着我的眼光也很怪异。我知道自己已经濒临失去意识的临界点,我告诉自己:“一定要撑住啊!”恐惧与惊慌开始隐隐浮现,因为我开始意识到,原来自己不一定能撑得到确认老爸的情况;就算撑到了,也不一定会“没事”……
就在我已经浑浑噩噩、随时要失去意识的时候,火车到了我家那一站。走出车站,我问自己,难到电话是有意要等我到了这里才会通吗?果不其然,电话真的在这里通了;还没想好要跟老爸说什么,我就听见自己口中静静地吐出一句:“爸,我回来了。”打完电话,我才发现太阳不知道什么时候早已出来了;它的光线,很强,却很温柔、很温暖。回到家,妈和弟弟的女友正在客厅里摘四季豆,爸爸“刚好”从厨房里出来,他们各自做着各自的事情,好像我只是平常地下班回家;没有人拉着我焦急的询问,也没有特别的眼神或表情——对此,我非常、非常地感激。我轻轻的丢下一句:“回来了”,就往楼上走,想回到自己房间里。
其实,我有点不太明白,自己怎么就“回家了”了呢?等车时,我可以担心的事情太多了,怎么就只有老爸完全抓住了我的注意力?为什么自己就在“非得立刻知道老爸的情形”上那么别扭,而不是“非得马上离开”?为什么电话就是要等我回来了才通?为什么我会毫发无伤的回到家里?是神吗?如果不是,会是什么?可我不是都说我不信祂了?祂还管我吗?祂不是应该严惩我、打死我的吗?
走进房门的那一刻,仿佛这个房间里没有其它更显眼的东西似的,若大的墙上小小的几个字,突然就像放大了好几十倍似地跳进我的眼睛里:“耶和华是我的牧者……”耶和华是我的牧者啊!我再也站不住了,倒在床边,我开始放声痛哭了起来……直到父亲进来把我抱上床,让我趴在他腿上,我整个人才慢慢地安静了下来。
亲爱的debar,我不知道该怎么向你描述当时我心中的震撼;我不明白,为什么祂没有打死我?为什么祂还要引导我?而且是带领我到可安歇的水边,而不是去饮祂震怒的杯?为什么?为什么?
记得留职停薪大约两个月后的一个下午,我走进一家咖啡厅,点了一杯下午茶,决定跟自己好好地谈一谈。当服务生离开的时候,我仿佛“看见” “我”来了。那个“我”长得跟我一模一样,穿着一样的T恤,扎着一样的马尾巴;她朝我点了点头,在我对面的椅子上坐了下来。她一句都话没说,只是对着我笑;虽然她看起来和我一模一样,但我知道她绝对不是我,因为她脸上的笑容是那么的温暖、有信心,仿佛在告诉我,有一天我也会变得跟她一样。望着她的脸,我哽咽地说了一句:“我很高兴你来了……”就开始哭了起来。我觉得这个影像是圣灵在用当时的我能理解的方式来安慰、鼓励我。但,我亲爱的姐妹啊!我哭了,并不是因为觉得自己有救了;而是因为我不明白,神如果要用一个人的样式来显现自己,那么祂应该会选择那些属灵、伟大、了不起的人的样子啊?祂怎么没有用那些大牧师的形像对我说话呢?祂怎么会如此纡尊降贵,选择使用我这个软弱、没用、已经没有希望的人的形像呢?……这是第一次,我有一点能体会了基督为什么要“道成肉身”、而“道成肉身”的本身又是神对人何等的慈爱与恩宠。
亲爱的debar,圣经里面其实有好多人和你、我一样地绝望,找不到出路,觉得“神大概不要我们了,我们自己等死吧!”:被掳与亡国后的以色列人、撒勒法等着饿死的穷苦妇人(列王记上17章)、沮丧寻死的大先知以利亚(列王记上19章)、雅各井边有五个丈夫的外邦女子(约翰福音4章)、爬上桑树看耶稣的撒该(路加福音19章)、毕士大池旁永远抢不了第一个下池的瘫子(约翰福音5章)、以卖淫为生的妓女、长期血漏的、子女丧病的、被鬼辖制的、长大痲疯的、生来瞎眼的、遭人排挤的……。不论他们沦落至此的原因是什么,他们就是主耶稣到世界上来受死的原因,他们就是主耶稣的死所要拯救的对象!他们就是你!他们就是我!
“历史”这个字的英文是“history”,也就是“His story(祂的故事)”!不言而喻,整个人类的历史,就是 “祂的故事”,里面包涵了你、包涵了我,也包涵了其它千千万万的人与经历;而这些所有的小故事所要讲的,其实只有一个故事,那就是神施行拯救的故事——神的救赎历史。
而神要讲述这个故事的原因,就是让你、我这些“故事”都能借着耶稣基督的十字架被重新改写、诠释。基督徒和非基督徒的生活,其实很像的:我们都有为忧郁症所苦的可能,我们都会失恋、丢工作、出意外、生病、死亡……但是当主耶稣来到世上为我们受苦之后,我们的身份改变了,基督徒生命中所经历的一切患难与喜乐,也被赋予了不同的意义和真实的盼望。于是,大家虽然都还在死荫之下,但死荫之地却开始传出赞美的歌,吸引着其它同在受苦的人,一同盼望穿越死荫、回到父神宝座前的那一天。于是,即便我们仍和受造之物一同叹息劳苦,但我们不再是活在死荫之下的将死之人;而是活在盼望之中的光明之子——即便受苦,我们也是在神的光中,而不是在黑暗里。
今天,我可以在这里给你写这封信,并不是因为我在忧郁症(或其它问题)里面的表现的比你(或其它人)更属灵、更坚强、能像约伯或但以理;我远远、远远地不如你,我从一开始就决定不信神了。然而神为什么还救我呢?我的信心没有比较大、为人也没有比较好、做事情又不比别人能干。但祂救我,单单只是因为我已经是属祂的了,所以祂就照着祂所喜悦、所定意的,要“救我到底”!亲爱的姐妹,如果像我这么差劲、败坏的人神都爱,神会怎么爱你呢!因为,你不只是一个故事,你是被耶稣的宝血重价买赎回来、属于天父救赎历史当中的“故事”!你的身份不是一个“忧郁症患者”,而是“有忧郁症困扰”的天父的女儿!(参见罗马书8:1-30)天父的孩子们,哪一个还在地上的时候,没有这样、那样的困扰呢?
我们的价值,并不是像有些人所说的,因为我们“本来就很宝贵”,所以神要救我们。因着罪,我们早已从“宝贵的”变作了该和糠一起被火烧掉的垃圾(参见马太福音3:17);但由于主耶稣无比宝贵,而祂竟然愿意来住在我里面的时候,因着祂的宝贵,我就成了宝贵的!所以,亲爱的姐妹,像我这么糟糕透顶的人,祂都愿意来住在我里面、和我分享祂的荣耀;那么,像你这样在苦难中还愿意寻求祂的,你所有的盼望比起我来,该是何等的大呢!我们之所以能爱——不论是爱祂,还是爱人——都是因为神先爱我们!(参见约翰一书4:10、19)是祂已经先爱了我们,我们才能被祂吸引、愿意来爱祂;是祂已经先饶恕了我们,我们才有可能来寻求祂的饶恕、赦免与帮助!并且,祂如果已经定意要爱你了,就没有什么能叫我们与祂的爱隔绝——忧郁症也不行——因为这爱是在耶稣基督里的!(罗马书8:31-39)
还记得,四年前我在学校里旁听了一门“圣经神学导论”。在第一堂课里,老师向大家解释说,圣经虽然是由许多不同的小故事所组成,但整本圣经要讲的,其实是一个大故事——耶稣基督的故事。耶稣基督并祂钉十字架是这个大故事、也是所有小故事的中心与高峰;我们所有的解经与应用,也应该以此为中心,并且指向这个中心。
下课前,老师发下一篇讲章的浓缩稿,主题是撒母耳记上十七章,大卫迎战歌利亚巨人的故事。在生动的描述了歌利亚的可怕、以色列人的胆小,以及大卫的能力、信心和胜利之后,讲道者总结道:
“……在这个历史故事中,有两件与巨人交战有关的真理是永远不变的:第一、以色列之所以能够战胜巨人,并不是在于他们有上好的盔甲或致命的兵器;而是大卫心中那面信心的盾牌。信心使他能免于恐惧、听不见威吓,以致于在兵慌马乱中保持沉着,并且有清楚的洞察力。第二、要征服巨人,不能没有高超的技术与纪律。能成为上帝的勇士、按祂的方法争战,需要超乎常人能够想象的知识与节制(意指大卫在旷野牧羊的历练)……你生命中也有像歌利亚巨人一样巨大的困难吗?也许过去的这个星期你已经遭遇了一、两件;你所受到的恐吓是否令你几乎无法承受?……让我们像大卫一样吧!将你的歌利亚交在那击杀巨人的耶和华手里!向神倾诉你有多么焦急地希望祂赢得这场战争。装好你的甩石机,勇士啊!别忘了石头!此时,你正站在生命的战场上!”
这样的讲道,相信你我都很熟悉。但是在大家讨论完这篇讲道的优缺点之后,老师却提出了一个很令人意外的问题:“你们觉得这是犹太会堂里拉比的讲道,还是基督教牧师的讲道?”我觉得很惊讶,信主十年,好像牧师们都是这么讲道的。
那时,班上正好有一位同学是归主的犹太人。他说,从小到大,拉比在会堂里都是这样讲这个故事的。
“是的,这是一篇犹太教拉比的讲道。”老师微微一笑,沉吟了一会儿接着又问:“其实我们比较不像大卫。那么,我们比较像谁呢?”
几秒钟的静默之后,一、两个不确定的声音嗫嚅着:“以色列人?”
是的!我们其实比较像那群惊慌、丧胆的以色列人。当我们面对各自生命中的歌利亚,我们总是胆小、怕事、怕死、绝望、自私、没有知识、没有纪律、没有能力、也没有信心。
那么大卫是谁呢?“大卫在圣经里预表的是基督。”
当神藉大卫将以色列家从仇敌手中拯救出来的时候,以色列全营连一个有信心的都没有;包括他们的领袖在内,全部都是胆小的懦夫。他们没有一个人能看见,在以色列全军的大元帅、万军之耶和华眼里,歌利亚不过是一粒灰尘,只要用一颗比灰尘大一点的小石头,就能叫他毙命!以色列人以为那威胁他们的是歌利亚巨人;然而,如果他们输了,唯一原因就是因为他们缺乏对上帝的信心!
但是,我亲爱的姐妹,如果这场战役要靠以色列人的信心才能打赢,那么,他们是没有指望的。在撒母耳记的这段历史故事里,是那位赐下信心的神,信守着祂对亚伯拉罕、以撒、雅各所立的约。因此,当以色列人吓得半死,甚至还不知道该认罪悔改的时候,神就以主动的恩典、借着大卫的手,再一次施行拯救;在他们觉得“呼求神大概也没什么用”的时候,神选择在他们的困难中主动向他们显现、与他们相遇。因此,那叫以色列胜利的,并不是“他们”因着大卫“恢复了对上帝的信心”(扫罗王最后甚至因此嫉恨大卫);而是大卫成了他们的信心,为他们打败了歌利亚巨人。
那么,罪呢?以色列人的罪呢?我们的罪呢?神难道不是因为痛恨以色列人的不信,所以在他们的生命里兴起歌利亚的吗?难道都不算数了吗?
算啊!怎么能不算!分毫不差地全都算到主耶稣身上了啊!罗马书五章八节说:“惟有基督在我们还作罪人的时候为我们死,神的爱就在此向我们显明了。”在主耶稣的十字架上,我们看见了上帝有多么的愤怒,而祂的震怒又有多么可畏;然而,上帝的震怒有多大,在主耶稣的十字架上,我们就能看到祂的恩典慈爱,实在比祂的愤怒更大。所以,公义、圣洁的神,那天没有把我打死,是因为,主耶稣已经替我被打死了……。我们的主耶稣,就是在我心里发昏的时候,那个比我更高的磐石!我心里发昏的时候,祂知道我前面的道路,也能够带我去到祂要我去的地方。我们的盼望,完全不在于自己是否属灵、有信心;而在于“主耶稣基督在十字架上的替死”所带给我们的赦免与拯救!
所以,那一天,坐在教室里,我突然比较明白神是怎么医治我的了。
就在留职停薪三个月后,我的心理医生宣布,我已经从忧郁症的生命阶段当中毕业,不需复诊了。那时的我觉得自己就像重生了一样。 “痊愈”之后一个月之内,我考上了一个各方面待遇都比从前更好的职位,我对自己的新生活感到非常地兴奋、有信心。但是,亲爱的debar,你知道吗?不到两个月的时间,我发现了一个非常可怕的事实:我不是重生了,而是“重复”进入了另一个忧郁症的循环!
这个发现让我非常地沮丧。但是在那一年年终的小组聚会里,当小组长要我们祷告、分享过去一年 “最”感恩的事情时,我低下头、闭上眼,不必思索就立刻浮上心头的最感恩的事项,竟然不是找到了一个好工作;而是 “神让我看见自己只是‘重复’进入一个老问题里”。我的眼泪流了下来,伤心里面却意外地有着很深的感恩与安慰,因为不知怎么地,我觉得“神让我意识到有问题”这件事本身,就代表着有盼望——虽然那个盼望到底是什么,我也不知道。
四年之后,我在美国有机会参加一个神学课程,研读出埃及记。过去,每次读出埃及记,我总自以为是地认为法老很蠢,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可笑的人?我以为,法老指的是那些不信主的人,而我是要被神拯救与赐福的那一群,所以我跟他们不一样。直到修了这门课,我才猛然惊觉,原来法老的刚硬、悖逆、喜欢自己作自己和别人的王,和我一模一样;要当初法老让我来作,我的下场也会跟他一样!这一惊,可真是非同小可;法老的结局是灭亡,如果我跟他一样,那说明我的结局也有可能是灭亡。而出埃及记很有意思的一个地方,在于它前半段描述了法老的心刚硬,后半段则是以色列人的心刚硬——以色列人和法老其实是一样的。但是,第一代以色列人虽然没有进迦南,我们却绝不能说摩西没有进天国啊!而法老以及其他埃及军兵所遭受的,却是永远的灭亡!
那么,能让法老与以色列人不同的,是什么呢?出埃及记三十三章十六节,摩西说:“人在何事上得以知道我和你的百姓在你眼前蒙恩呢?岂不是因你与我们同去,使我和你的百姓与地上的万民有分别吗?”借着这节经文,老师告诉我们,能叫以色列人与万民有分别的,不是因为他们比别的民族更敬畏神,而是因为“神选择与他们同在”!
上完课以后的第二天晚上,我带着无比的惊恐去参加一个国际学生祷告会。分组祷告时,我和一位从巴西来的姐妹分到同一组。操着一口破烂的英文,我跪在地上跟神说:“神哪!我知道我是法老,我知道以色列人也是法老;但能叫以色列人与法老不同的,是因为祢选择与他们同在。我知道我不能做任何事来让祢愿意与我同在,我只能求祢;求求祢愿意选择我,让我也作祢的小孩。”然后,巴西姐妹就开始用圣经中对这种祷告的响应来为我祷告,我的脑海里出现了一个英文字“promise(应许)”,我知道,上帝垂听了我的祷告。当我从地上起来的时候,一个令人惊讶的奇妙感觉出现在我心里:我知道自己的忧郁症好了、被医治了!祷告的时候,我一点都没想起忧郁症这回事,也不是为了脱离忧郁症所以才这么祷告。但是当我从地上起来的时候,却很清楚地知道自己不一样了。祷告会结束,我兴奋地回家跟我先生分享发生的事情,他也告诉我:“你是改变了!”为什么会这样?我也解释不清楚。但事情就是这样发生了。
当我知道自己已经被神医治之后,在生活中发生的第一个明显变化,就是我对神赦罪的应许,有了和从前不一样的反应;这与我个性中完美主义的问题有关(完美主义是罪)。约翰壹书一章九节说: “我们若认自己的罪,神是信实的、是公义的,必要赦免我们的罪,洗净我们一切的不义。”过去,我很会用这句话来安慰弟兄姐妹;但是当这句话要用在我自己身上的时候,却不灵;我的心没有办法被它安慰。那段时间,我的教会里有一种教导:若一个人没有信心的时候,就要学习用“信心的宣告”。如果我宣告说,“我在‘信心里’相信这节经文!我相信这节经文!”那么我就会相信了。我不晓得别的弟兄姐妹觉得如何,但这一招在我身上也不起作用;我总觉得自己里面已经是“不信”的了,怎么还能“在信心里”宣告呢?但是,在我有了重生得救的“确据”(我不认为在此之前自己没有重生,而是没有 “确据”),并且被神医治之后,当我再为自己的失败或错误而害怕、情绪低落时,这节经文或其它与此类似的经文就会忽然出现在我心里;并且,当它们出现的时候,就成了我的安慰。
还记得第一次经历到这样的安慰时,我正在开车。因为情绪有点激动,就把车停在附近的一棵大树下。那棵树真的很大,我坐在驾驶座上,整个人好像被一团绿光给包围着。望着挡风玻璃外满眼的绿,我在心里默默地向神祷告:“主啊!我救不了自己;我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才会改变。但,是祢说,祢一但救我,就必救我到底!是祢才能救我到底;所以,我把自己交托在你手里!”意外的,竟然有一种沉静与力量出现在我心里,不让别人对我的不满、或我对自己的不满,再次把我赶进痛苦的深渊里。渐渐地,在神的温柔与慷慨当中,我的信心一点一滴点的增长;我自己个性中完美主义倾向所带来不合神心意的罪恶感,越来越不能把我拽向忧郁的绝望(是的,罪恶感如果使得我们不能接受主耶稣在十字架上的救恩,就是不合神心意的罪恶感,是我们应该靠着神的恩典去拒绝的东西)。特别地,当我一读到诗篇147篇,“耶和华喜爱敬畏祂和盼望祂慈爱的人”,心里就喜乐。神若究查罪孽,谁能站得住呢?如果祂只喜爱敬畏祂的人,那么我很清楚的知道,自己只有站在天堂门外切齿哀哭的份。但祂是怜悯的神,祂知道我靠自己不能敬畏祂,于是在我做不到的地方,神舍了祂的爱子,好为我、为世人预备一条可以再回到祂面前的路。于是,在我做不到的地方,祂不要我绝望,祂要我仰望祂的慈爱!因为仰望祂的,必不致羞愧;神的赦免之恩,会叫人敬畏祂!(参见诗篇130篇)
亲爱的debar姐妹,这是我所挣扎走过的路径。我不知道神要带你走的,会是一条怎么样的路。回头看去,我的忧郁症的成因,很明显跟罪有关,因此,我需要的是悔改;而不是一个好工作、好老板、别人的肯定或友善的环境。当然,并不是每一个有类似困扰的人都是受罪影响的结果;就算同样都是由罪所造成的结果,你需要对付的问题和我的也不一定相同。因此,我们需要在圣灵和神的话语中学习、分辨 ,才能打一场有智慧地仗。
亲爱的姐妹,神医治我了,不代表我从此就对忧郁症百分之一百的“免疫”了。这听起来很奇怪是么?到底什么叫“医治”呢?要回答这个问题,我想我们得先了解什么是“健康”。真正“心理健康”的人,一定是一个“敬拜神的人”;而不是心理学或一般人以为的:情绪、精神状态回复平稳,能有一个被社会接纳的社会、社交生活。因此,除了圣经对灵魂的心理辅导,世界上没有哪一种心理学或哲学可以带人去敬拜神;它们的预设立场一定是反神、无神的,它们对人的看法是“人是可以自救的”。我这封信已经写得太长,没有办法仔细开展这个话题。但,亲爱的姐妹,我要在这里跟你分享的是,神要给我们的医治,是比“没有忧郁症”更好的医治!是忧郁症也不能夺走的医治!忧郁症不一定是因罪所起,但不论是哪一种,我们都可以在里面经历神的大能、信实、圣洁与慈爱;我们都可以在其中经历到主耶稣在最后晚餐中所应许我们的真平安!因此,我们都可以在其中对神发出赞美与敬拜!我“已经”被医治了,但那全然的医治还没有完全临到,因此忧郁症的感觉有时会再回来。但现在我已经可以辨识它、让神带领我用神的方法对付它;因此,它不再能使我堕入绝望的深渊,它不能夺去我的盼望!“盼望”虽然不能解决我所有的问题,但是它让我知道正确的方向与原则是什么,让我所有的努力、挣扎不会徒劳无功!
我亲爱的姐妹啊!没有什么能叫我们与祂的爱隔绝——忧郁症也不行!因为这爱是在我们的主耶稣基督里的!(罗马书8:31-39)
以马内利!
小卫星
作者简介:小卫星,全职太太、热爱C. S. Lewis与圣经辅导
如何分辨可以参考本期爱德华 #8226;韦尔契(Ed. Welch)的文章《如何帮助忧郁症者》。——编者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