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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流砥柱-倪柝声传

Against the Tide The Story of Watchman Nee By angus I. Kinnear 金弥耳著 戴致进译 中国主日学协会 CAT.NO.004040322 目 录 序 言 ……………………………………………………… 1 前 言 ……………………………………………………… 4 第 一 章 上帝的恩赐 …………………………………… 6 第 二 章 守望者 ………………………………………… 8 第 三 章 蜕变的新生 …………………………………… 15 第 四 章 全所有奉献 …………………………………… 23 第 五 章 穿越禾田 ……………………………………… 30 第 六 章 信心的试验 …………………………………… 38 第 七 章 海外工场 ……………………………………… 48 第 八 章 脱去旧人 ……………………………………… 54 第 九 章 脆弱的瓦器 …………………………………… 63 第 十 章 觉醒 …………………………………………… 72 第十一章 新的历程 ……………………………………… 82 第十二章 工作的再思 …………………………………… 92 第十三章 兴盛 …………………………………………… 102 第十四章 引退 …………………………………………… 110 第十五章 归回 …………………………………………… 119 第十六章 一致的拣选 …………………………………… 127 第十七章 陷阱 …………………………………………… 134 第十八章 试炼 …………………………………………… 141 第十九章 隐蔽的行动 …………………………………… 150 第二十章 没有人禁止 …………………………………… 157 序 言 每个时代的人类历史中,往往有些具卓绝智慧的男女,他们在当代被视为人群的领袖。在欧洲的历史中,加里波底、拿破仑、克伦威尔及邱吉 尔等均曾闻名一时;北美洲也有亚伯拉罕林肯、乔治华盛顿及艾森豪威尔。这些人的性格与信念曾改变了时代的历史,他们也是转移时代命运 的人。 同样的,在神子民的历史中,亚伯拉罕是以色列民族的开创者;摩西使被奴役的希伯来人建造成一个具有潜力的大国;大卫从卑微的出身脱颖 而出,成为犹大王和以色列王。但从选民历史对他们民族英雄的生活与工作的忠实记载中,我们知道这些英雄并非绝对完全,这是一件令人振 奋与激动的事。摩西不是一直都很谦卑,甚至在他学习谦卑后,仍因着急燥而失去引领百姓进应许之地的特权。大卫是一位合神心意的人,位 高权重,却因道德的堕落及一连串的错误,殃及他的家庭与国家。 研究教会的历史,可以藉着考察「转移时代的人物」一同进行,例如保罗、奥古斯丁、亚西西的法兰西斯、马丁路德、加尔文、圣法兰西斯、 诺克斯、约翰卫斯理、亲岑多夫、李温斯敦、克里维廉、戴德生、施达德等等。但是无论何人,当你仔细的阅读这些人的传记时,你总会发觉 到,他们都是具有人的本性,并且他们的圣洁并未能使他们免去许多错误的判断,甚至有一些严重的错误影响了他们的跟随者、整个基督教会 ,以及各大洲的宣教运动。 中国大陆也像其他广大的工场一样,在上帝的旨意下产生了本土的英雄,并服事了他们自己的世代。席胜魔牧师是一位学者及药学家,他于本 世纪末期,在山西建立了教会,也写下了许多优美的诗歌,并具有相当的属灵认识。许多中国属灵英雄在一九〇〇年间拳匪之乱时因信心操守 而为主殉道。王启泰(译音)在一九一〇年使教会得到复苏;丁立美藉着福音的恩赐,带下早期全国性的改革。严雅各博士在基督的名下于中 国创始普及教育;诚静怡博士在遭遇中国共产党逼迫时唤醒教会起来仰望神;宋尚节博士及计志文博士,在三十年代带领教会进入信心的领域 ;陈崇桂是一位有恩赐的圣经教师及作家;贾玉铭博士也是一位突出的圣经学者及福音使者,他的工作持续到九十几岁。有一些令外国宣教士 困窘及不受欢迎的人,像张灵生(真耶稣教会)、敬奠瀛(耶稣家庭)、倪柝声(小群)等,他们发起脱离外国宣教士及宗派运动,王明道维 持了一个独立不与别人分离的教会,他对全国教会产生了很大的影响。 这些著名的中国基督徒为数很多,但他们多数并未像倪弟兄成为举世闻名的话语职事。倪弟兄本人只写过一本书且出版了。但是他留下了相当 完全的讲章、作品及会议记录,这些资料曾在他所编写的几份刊物中登载。有些是金弥耳弟兄收集加以整理出版,例如:「正常的基督徒生活 」、「模成他儿子的模样」及「不爱世界」。这几年来金弥耳弟兄也收集了倪弟兄许多生活及工作资料,他在一九三八年曾与倪弟兄有私下的 交通。 赵君影,他是第一代基督徒,也是一位有能力的福音工作及学生工作者。他曾说,若要使这三代的基督徒得着成长及更深的启示,就必须藉着 慕安得烈及莫尔主教阐明奥秘的著作。倪弟兄不像赵君影及其他同代的教会领袖,他是第三代的基督徒,他对圣经真理有其独特的亮光。很少 现代中国基督徒的教师,能像倪弟兄在极深的属灵经历并真理教导的工作上,那样的荣耀基督。但倪弟兄像大卫、保罗、卫斯理及施达德一样 ,并不能免除在人为上的错误及人性的弱点。他强调教会是「一地一会」的原则,使他成为一位分裂主义者;他公开批评其他教会,造成基督 身体不可避免的分裂;他自己从事工商业的善意行为,造成自己与会众的分隔,至少影响五年的服事,也成为共产党攻击他的藉口。他极力效 法初期教会榜样的过时看法,要求他的教会在实行细节上的一致,又造成了同工们的分裂,也给反对他的人许多批评定罪的资料。这种缺乏信 条及教义原则所建立的教会,无论在起始或进行过程,都造成不可避免的偏失。无论在古今的教会历史中,此种原则的例子相当多,这些可以 从金弥耳的传记中看到。 但是当我们在叙述中国的教会历史时,我们不能忽略这位著名教会领袖的生命及工作的影响。他所遗留给信徒的产业,使中国教会在火的逼迫 及试炼中得以存留。倪弟兄确是一位「转移时代」的人物,他恒心忍耐如同看见那不能看见的主。在二十年的牢狱生活中,他未曾离弃他的主 ,正像其他支派的教会,如今仍有许多他的会众同工及跟随者,以同样的心志及信心在各地为主作见证。——赖恩融 前 言 这本倪柝声弟兄生平及职事的传记,是以一个未涉及中国事物的海外宣教士之观点叙述,而呈现在读者眼前。一九三八年我正是一位青年宣教 士,正要离开英伦到印度去,我庆幸有好几周的时间和他在一起。在这段珍贵的日子中,我发现自己对基督徒生命及服事全盘的认识有了极大 的长进,并且得着了一个崭新的方向与目标。现在轮到我来叙述这曾对我产生深远影响及其奇特的生平,因为他的信息实在是溶合在他的生命 中。此文中藉着生活的背景,及他自己许多启迪性的轶事,我们更可以在他一生的路程中,探索到上帝在这件举世震惊事迹中的作品。 这些年来,我有幸会见了许多与倪弟兄有深交的人,并与他们晤谈,根据这许多如图画般生动的资料,我才能把它重新呈现在字里行间。有些 是很早以前遇到的,由于时间的短促,未能允许我做更深的询问,至今仍以为憾。这些个人的事迹,有许多是彼此契合,相互印证。但一些细 节,取自个别见证人的回忆,由于需要而取用,亦无不适之处。更有一些论据不足的事情,为了篇幅的关系,经过仔细思考后把它删除了。若 有任何错误与不连贯,当然必由我个人负责,其中也包括我对倪弟兄本人及其同工的评论在内。若是由于我对隐藏在一些事情背后之含义、原 因、动机有所误解,而引起伤害或不快,我也愿意为此特申歉意。 我曾得到许多人的帮助,特别是我从和受恩教士得到许多倪弟兄宝贵的讲词与著作,这些是她所赠送的译文及抄文。她曾细心的训练及带领这 位属灵人,这是在我所编辑倪弟兄的几本书上,公开论及她的帮助,当然也会列在本书中。在解释许多事情的观念上,我也得到其他上帝的仆 人成熟属灵智慧的帮助,如这位已逝的陆忠信先生,他是倪弟兄自幼以来的朋友。 在其他的地方,我也得到许多有关倪弟兄回忆印象的资料、私人函件、翻译等等,这些人包括:史百克、哈伯特.包罗、大卫.本第泰勒、林纳 克、和受恩教士、希第巴克。 我也要向伍德小姐及宣教联谊会的金妮小姐、伯望豪博士及海外宣道会的金依妮小姐他们的乐意帮助致谢。也感谢胜利出版社富勒豪先生对我 撰写这书的鼓励及忍耐等候,特别是四位亲切帮助我读写手稿,提供参考意见的卢耿先生、漆林先生、赖恩融先生以及我的妻子珍妮。 关于中文名字的翻译,我特别采一般通用的Wade-Gile制的老式拼法,并没有加上「修饰」,那是说正如报纸及参考书一样。我省略了名字腔调 及语句上的停顿,因为这对英语的读音并没有什么意义。若有不合适及误拼的情形那就是由于我中文差劲的缘故了。 在预备这本传记的工作中,本人特别得着上帝随时的帮助,这是出于他的手,也是为他所用。并特此献上。 主后一九七三,伦敦,金弥耳 第一章 上帝的恩赐 春天悄悄临到古老的中国大陆,晴朗驱散了霪雨的季节,夜晚的天空非常清明,只有一些像白羊毛的薄云,一团团飘过银色的明月。福州府古 色古香的高塔被七道城门深锁着,蜿蜒的城墙上,伸出久已遗弃的大炮,俯瞰着广大的稻田和散布其间的农庄。第八世纪所建造连接城北、中 州及南台岛的万年桥上,熙来攘往的人群已渐趋平息,今夜并没有浓雾笼罩闽江上的船家。 在拥挤的小街及住屋中,白天街道两旁石匠所发出有节奏的噪音;苦力挑着担子的哼唱声;巨大杵的捣毂声;街上行人的草鞋唏嗦声;运往市 场去的猪仔尖叫声;沿街小贩的叫卖声及乞丐求讨的哀声;这些喧嚷的声音也都逐渐消失了。狭窄的巷道中,有一些迟归人的脚步声;几个轿 夫抬着轿,带回晚下班的文职官员;一群吵杂的码头工人刚装完货从码头归来;一位隐君子拖着沉重的脚步,紧锁眉头,手中吊着已熄灭的外 国烟卷;到最后一切终归寂静。在宽敞的倪宅中,家人都已入睡。 「剥剥!剥剥!」的声音响起。睡在丈夫身旁的林和平,辗转反侧未能成眠,她觉得腹中的胎儿在动,她也听到老大闺臣及老二闺贞的呼吸声 。「剥剥!剥剥!」这个如断音符般的声音由远而近的响起,是守更人巡行各处,提醒已睡的人们当心火烛、小偷及其他危险所发出的警告。 「啪!啪!啪!」从竹筒发出的柝声,好像芦笛声音,似向人说:「子夜已过,邻居们一切都平安无事!。」 小屋里一盏油灯泛着微光,火焰闪烁摇曳。和平转动背部稍觉舒服些,她闭着眼睛,并未入眠,她低声呢喃着:「但愿这次是男孩!」这句话 她已说过上百次了。她想起白天家人闲聊、揶揄她到婆婆家所受的讽刺,心中忿忿不平。中国社会重视男嗣,而她却为倪文修生了两个女孩, 她的广东婆婆为此大大不悦,因她的大媳妇已不幸生了六个女儿,所以她断言文修的媳妇也一样。因此和平在愁苦中呼求:「喔!上帝啊!求 你为我伸冤,挪用去我的羞辱。」这时她忆起一年前快生第二个孩子时,她曾向上帝许愿,却不够真诚,也渐遗忘。那时她曾照着哈拿的祈祷 向上帝许愿说:「上帝啊!你若赐我一个儿子,我一定将他献给你,一生成为你的仆人。」她从小就熟悉撒母耳的故事。现在,这些事再次回 到她心中,激起前所未有的感动,她毫不犹疑的说:「主啊,我一定信守所许的愿。」这次不单是口头上祷告,她也知道自己所说的是什么, 然后她便含笑安然入睡了。 过了好几个礼拜,他们夫妇回汕头家中,在那儿生产,当她听见丈夫喊着说:「是个男孩!」时,心中得着无可言喻的慰藉,她紧张的情绪在喜 乐的泪水中得着释放。家人把红蛋送到邻舍及朋友手中,告诉他们久已盼望的男孩出生了,倪家有了后嗣。 一九〇三年十一月四日,倪柝声出生了。他有一位性情文静的父亲及倔强的母亲,中国人取名都是颇有意义的,一个孩子总要在他一生的转捩 点取一些新名字。起初,按着家庭传统,他应叫倪述祖,意思是「继述先人的志业」。几年之后,他感觉在他生命中有一样新的使命,便思索 一个新名:「更夫」,意思是「警戒及劝告者」,表明上帝要他成为先知及发言人。但是这个名字有点粗俗不雅,他母亲建议改名「柝声」, 意思是更梆之声音或警钟,提醒他记得母亲在夜晚守更人敲竹梆时向上帝所许的愿。所以他定名为倪柝声,英文名就是众人皆晓的Watchman Nee。他终生操练做一个像撒母耳那样警戒沉睡众人的先知。这位上帝的祭司也是一位鸣钟者,他警戒上帝的百姓要有危机意识,唤醒他们当进 入新日子的曙光中。 第二章 守望者 福州是福建省的省会,也是中国进入南洋的门户。倪氏家族历代都定居此地,每到清明,倪家的人都要到山坡上清扫祖先的墓地。一八三九年 左右,倪柝声的祖父倪玉成诞生时,适逢中英为限制外贸爆发战争。经过三年的鸦片战争,中国在屈辱下被迫与西方签订合约。根据南京条约 ,香港自一八四二年割让给英国,且开放福州及其他四个海港供外商贸易往来,中国蒙受极大的凌辱与羞耻。沿海本是木材、纸张、水果和丝 绸的集散地,在江中的中州岛及较远山丘的南台岛,又增加了一些新奇且不受欢迎的事物,就是外国贸易机构及他们的住宅。 早在五十年前,博学的乾隆皇帝知道,英国藉贸易商入侵印度的情形。所以他写信给英王乔治三世,耐心解释他的帝国是自足的经济制度,不需 要海外奇异的产品。信上说:「你的使节知道我们什么都有,我不需要你们这些珍品奇货,也不用贵国的产品。」这种论调是官府盛行的看法 。然而欧洲对中国的瓷器、丝绸、木漆需求逐渐增加,虽然官方明令以物易物,但英国商人却付银两购买,英国政府发现这个严重的问题,只 有要求中国购买印度鸦片才能解决。这样的交易让外商占了便宜,到了一八五一年,天子的反对撤销后,鸦片才正式成为合法商品。造成贸易 大量增加的主要原因,是因为欧洲需要茶叶。一八五三年倪玉成大约十四岁时,茶叶是福州最大宗货物,从武夷山买来,装载好沿闽江而下, 再从闽江口运往欧洲及美洲各市场。不久庞大的中国快速帆船,如:太平号、色摩比利号、羚羊号、飞驰号,这些船舶使福州成为仅次于上海 的茶叶贸易中心。 更正教是随着外贸进入中国,也是鸦片战争及南京条约的另一个结果。一八四二年所发生的事,当代一位西方作家曾写下激昂的语句:「上帝 已经开了救赎他百姓的道路,他行审判是为了向他们施怜悯。」皇帝朱批颁定,容许基督教信仰在古老的中国流传,但是这项谕令,因为国内 军方压力而撤除。尽管如此,西方的传教士因为他们国家的支持及对福音的热心,他们涌进广大的中国,为使公义扩展延伸到中国人的内心。 他们的工作非常迅速,一八四七年首先抵达福州的是美国公理会的宣教士,同年美国美以美会也来了,接着一八五〇年英国行道会前来传教。 这些宣教士的到来并没有缓和鸦片不法贸易的争论,而且当红发外人要求更大贸易特权时,这些传教士还几乎遭到当地人误以为是贸易商,并 与他们的贸易有份。 第一所西式学校,是由美国公理会在一八五三年设立于古老城市的郊区,倪柝声的祖父倪玉成,因在那里听见上帝藉基督耶稣临到世人的福音 而得救。当时他还年幼,四年以后(一八五七年)福州有了第一座教堂。他是四位在闽江受浸的学生之一,他的灵命长进很快,所以宣教士就 训练他,使他成为一个福音使者,不久就与其他青年学生向城里近五十万的灵魂传福音。后来,他被按立为牧师,成为三位闽北著名的中国传 道人之一,他有解经的恩赐。一八九〇年他被主接去后,仍然令人们纪念。 一位青年到了结婚时期,也正是他一生很大的试验,当时福建很少有女子信主,所以倪玉成找不到本地的基督徒女子为妻。福州的风俗在当时 极端的保守,没有人违背当地风俗与外省人结婚,但是他必须选择是去面对别人的议论,或是使他的见证受损,后来他的信心战胜了传统,他 从四百五十里外迎娶了一位广东小姐,这位小姐的确是上帝为他拣选的,她成为他一生真正的同伴。 以中国旧社会的观点来看,他们的确是得到了祝福,共九个孩子。倪柝声的父亲倪文修排行老四,生于一八七七年。因他是牧师的儿子,所以 在基督教的小学上课,然后再读儒家经典准备应试。福州是个文化中心,每三年有两次初试,好几千个学生到此应试,每五年会有两次是全省的 学生在此复试。藉着一种古老的仪式,文修与一大群学生走进城东北的大考场,考场大门上悬挂招牌,写着:「为帝国求才。」他被单独关在 小屋中三天,认真书写卷轴,以古文写一首古诗及两篇指定的论文。这些试卷经过严格、公正地评分,在他结婚以前,通过了复试,获得当地 的初级官职。他年轻的妻子林和平生于一八八〇年,是农村大家庭中的老么;生活在可怜、黑暗的迷信中,常常与惧怕、魔鬼、龙及狐狸精的 情绪周旋。那年福建发生饥荒,在灾难中,只有她幸免于难。通常一个女婴在父亲眼中是多余的,可能遭遗弃、溺死或活埋,但她终于保留了性 命。若女婴因饥饿生病、身体虚弱则必死无疑,骨灰就会送进福州高大多窗棂的婴儿塔中,把骨灰放在塔里花岗岩所做的小盒子里,以节省昂 贵的埋葬费。当时南门的罗马天主教孤儿院,只收留少数的女孩,孤儿院门上题着:「你父母离弃你,耶和华必收留你。」 林和平的父亲并未完全遗弃她,他不是自私到为了三、四个银元把女儿卖掉的人。经过别人介绍,他把她送到城里一个较好的家庭当婢女养大 ,她实在是一个聪明伶俐的女孩。不久这个家庭也遭遇困难,又藉着一个仆人,介绍她给一位在南台洋行做事的林姓商人,因商人的妾不生育 ,希望领养一个女孩,所以将和平再次易手。因着上帝的保守,这位商人非常疼爱孩子,因此她找着一个安身之处。虽然这个家已有两个男孩 、一个女孩,但夫妻两人特别细心照顾新收养的女孩,把她当做亲生女儿一样的抚养她。 当她六岁时,继母照当时的习俗替她裹脚,这是使脚趾呈圆形,把脚跟与踝骨绑在一起的动作。这种日益加紧的捆绑限制她的脚生长,使她一 生蹒跚而行。假若和平是农村的女孩,她就可以免去这种束缚,因为福州农村早已不再有此风俗。他们根据传统,把男孩及男人的头发周围剃 去一圈,中间的头发则结成发辫。虽然她每天早晨都因脚痛而泪流满脸,却从未有逃避的思想,因她现在是商人的女儿,有幸福的前途,莲花 小脚是她必须付出的极大代价。 那年林先生得了一场怪病,群医束手无策。有位林先生商务上的张姓上司,是美以美会的基督徒,他提议请美以美会的牧师来为他祷告,他们 接受了建议,祷告得蒙应允。因他获得如此奇妙的医治,所以便开始寻求基督的教义。最后他们相信了主耶稣,把丑陋的小偶像从房子正厅抛 出去。林氏夫妇在工作地点附近的美以美会受洗,成为会友。因为教会很近,他的妾及孩子就到英国教会聚会。最令林和平高兴的是,痛苦的 缠足终于释放了,她能像从前一样自由跳跃。她学习唱圣诗,听圣经故事,她的心因这些故事得着安慰,她的快乐很快感染了她的小学老师, 老师从她口中得知她家庭的故事,于是老师和师母也加入了教会。 有一位外国商人,在林家附近设立了小学,所有老师都是基督徒,和平被送到这个学校就读。一八九一年当她十一岁时,进入美国美以美会宣 教士所办的女子学校,在班上她一直是好学生,虽然偶尔信仰上会有失败,但藉着悔改,她也经历上帝的赦罪和怜悯,而她的属灵层次一直停留 在靠自己努力的光景中。 当她升到学校高年级时,认识一位从美国费城受训回来的中国女医生,名叫吴敬恩,是当时中国仅有的两位女医生之一,和平因此得以在一八 九五年到城里的宣教医院工作,这事引起当地女孩子的欣羡。次年和平十六岁,她请求老师替她接洽,让她也到美国学医。学校也暂时答应此 事,所以她得到父亲的资助,与一位同学到上海中西女塾学习英语。这次从福州到上海的海上行程,使她非常兴奋。她抵达上海,看见街上许 多车辆行走,包头巾的印度锡克族警察守在租界地,当时公园门中还挂着「狗和中国人不准进入」的牌子。 由于语言不通,她非常想家,但是学医的雄心使她留下来。她在学习上非常突出,然而也被这半洋化的浮华城市迷住了。不久她开始挪用父亲 给她学习音乐的费用,也用其它藉口向父亲要钱,把自己打扮得更摩登。她自己说:「我在这儿学会许多今生的骄傲及肉体的败坏。」 每一种特别的遭遇,在上帝的计划中都有其独特的意义。一天,有位年龄比她稍大,名叫余慈度的姊妹,到学校向学生讲道,余慈度受过良好 的教育,如同这些在西式学校的基督徒一样。她在学业上有相当的成就,到英国受医学的训练,当轮船经过苏彝士运河,停泊在地中海时,上 帝拣选了她,呼召她放弃前程,回中国把福音传给自己的同胞。她找到沿途照顾她的船长,告诉他所发生的事。船长大大发怒,以为她精神失 常,但她坚持要他同意,让她在马赛港换船回中国。她回到上海后,被不信的家人拘留,而她的热心并未减低。因她安静等候的见证,不久便 使家人不得不相信这是出于上帝的手。从那天起,她便忠心为主做见证及教导圣经,她不接受外国薪津,只单单仰望主的供给,但她的工作更 具果效。 听见余慈度亲口的见证,和平心中大为感动。她请余小姐到她房中,将母亲给她的珍贵金手环送给余小姐,但余小姐拒绝了,她不愿从一个年 轻女孩接受如此贵重的礼物。这使和平更确信她的忠诚,和平说:「从此我知道她真是爱上帝不爱钱财的人。」 十八岁的和平并没有听到上帝的呼召,却因环境的激变使她受到打击。母亲一直反对她去美国,且为她心中忧伤。当时福州倪玉成的遗霜打发 一个人来为她儿子说媒,和平的母亲很快就答应这门亲事,和平并不知道母亲已经安排好将她嫁给倪文修的婚事。她接到父母命她回家的信, 知道这种安排必须牺牲她做医生的梦想。当时还没有女孩子敢违背习俗,反对父母的安排。她虽叫和平,有平安的意思,但当时的状况真可说 是「烦乱」。她非常痛苦且近乎绝望,在船行经岛屿遍布的海岸时,乌云笼罩她的心头,心中对视她为宝贝的母亲滋生怨恨,因她破坏了她的 美好前程,现在生命中仅有的希望已归于破灭。 她一回到家中,便被叫去,给了她倪文修的相片及订婚饰物,从此她便要嫁给这位从未谋面的人。一八九九年她怀着沉重的心情,走进结婚礼 堂,她觉得自己是个毫无生趣的女孩,却要做新娘。生命对别人而言是自由追求理想的职业,但对她却是一个结束。「结婚,我真恨这个词! 」 十月来临,是寒露的季节,十月十八日南台那位前任公理会牧师的儿子倪文修(他是即将在汕头上任的海关官员)与林和平(即富有、慷慨的 基督徒商人的养女),在南台举行结婚典礼。这是个快乐且充满希望的日子,这对年轻夫妇在倪家住了两个礼拜。在那里倪老太太带着七个儿 子,与五个媳妇一起生活。这段短暂的日子中,这位颇受拘束的年轻妻子,回想起她母亲的慈爱。她立下心志,如果她有媳妇,绝不使她们受 苦,像她在婆婆的家中一样!到了倪文修上任时,他们打点行李,出发往汕头,这也是自由日子的开始。 在双方亲友的送别中,倪文修带着他年轻的新娘,乘坐舢板到十八公里外宝塔岛轮船码头。甲板上拥挤着许多乘客,他们的卧铺、行李、猪皮 皮箱及各种家畜,都在一起,当轮船由浑浊的河道进入碧绿的海洋,旅程中拥挤、不舒服的感觉,因着眼前美丽的岩岸而消失。经过五百公里 海上航程,他们终于抵达汕头。这是一个位于韩江口的小型岩石通商港口,虽然它较福州小,但它有富饶的腹地,蓬勃的贸易。倪先生终日效 力于他的关税工作,这对青年夫妇在海关特区内定居下来。 一九〇〇年并不太平,远在北方省分发生义和团之乱,或称为义和拳,外人称之为「拳乱」,他们杀害中国基督徒,演变成排外的暴乱。狡诈 的慈禧太后早已远走内地。她想利用此危险运动,达到自己的目的,颁布命令剪除所有在中国的外国人。所幸南方总督冒险遵守所订的「东南 自保条约」,没有执行她的命令。福州城因为上帝安排,在变乱时洪水冲毁了闽江大桥,因而阻拦谋害的发生。当汕头不安的情势控制住,这 时闺臣出生,他们因她出世而欢欣,视之为上帝的恩赐。一年以后闺贞出世,更加增他们的欢喜。但由于传统观念的压力,两个女孩的父母感 到内疚,为何上帝让第二胎还生女儿?他们都是单纯的基督徒,在重大的试炼中信靠上帝,传统的压力使他们屈膝在上帝面前,并将问题交托 给他。 当他们再次回到汕头时,第三胎临产,这个父亲终于高兴地叫出:「是个男的!」。在这个小孩述祖身上,上帝听了和平心中的祷告。虽然她 是个软弱的基督徒,但她守住了她的诺言,像哈拿一样,带着她心爱的孩子回到上帝面前,说:「这孩子就是我所祈求的,所以我要将这孩子 终身归给耶和华。」因此上帝为他自己找着了一个守望者。 第三章 蜕变的新生 往后几年,倪家的孩子陆续增加到九个(五个男孩,四个女孩)。闺臣、闺贞及亨利(述祖,就是柝声)后,就是乔治(怀祖)及三儿子宣祖 (只活到中学),过一段时间又生了两个女儿天婷及天菁,最后是两个儿子,保罗(洪祖)及约翰(兴祖)。 倪文修是一位海关的初级官员,月薪三十五两,收入并不算高,他还必须把将近半数的薪水寄回给家中的寡母。人口日益加增,必须常为生活必 需品有所预备,如食物、衣服及住的房子。他们有便宜的新鲜蔬菜以及海产补助了食米营养的不足,因此孩子们成长良好且健康。他们的玩具 非常简陋,都是当地陶器、竹子及纸做的,在圣诞节前后,季风增强时,他们便玩风筝。 林和平非常勤快,为了帮助家中的经济,她答应父亲的请求,帮助他在汕头出口贵重的抽纱及刺绣布疋。这是一种利润很高的买卖,当时在马 来西亚、英国及美国都有稳定的市场。她丈夫因工作细心谨慎,忠于职守,受上司赏识而获晋升。经过几年兴盛的日子,他被转调到苏州,即 上海西方九十公里的地方。由于布疋的买卖突然停止,家庭经济陷入紊乱。过了十二个月,在母亲怂恿下他回到福州,应徵另一个新的职位, 由于博得同情,他很快获得工作。 在汕头时,他们夫妇开始注意孩子的教育,在礼节仪度及练写毛笔方面都加以训练。一回到福州,他请了一位秀才(即通过科举的初试)为家 庭教师,教孩子们学习书法、文学及四书五经中的道德准则,这是两千年来中国道德文化的根基。自一九〇五年开始,老式的科举考试废除, 进入官场的门路被西方教育取代,但当时的小孩尚得接受孔夫子的学说及教育。年轻的倪柝声在学习上比两位姐姐来得快,常常得到老师的赏 赐。倪家人都爱好音乐,家庭教师教他们中国古调,和平亲自教导他们圣诗及圣经课程。后来丈夫为她预备了一台钢琴,自己也抄些乐谱供孩 子们学习。 传统的中国父亲通常都以严治家,但倪文修的天性并非如此。他像自己父亲一样庄重持守,不喜欢责骂孩子,平易近人,就像他在公事、与朋 友交往上,仍然保持中国男人的君子风度。在家中是妻子和平执掌刑杖,对她而言,纪律是家庭的光荣,她以威严来管束这些调皮的孩子。家 中有一个规矩,每个人都要平均分摊家中琐事。她把家整理得干干净净,每样物品都有定位,如果什么东西摆错了位置,没有一个人逃脱了责 任,谁在现场,就得把它归回原位。倪柝声身边经常留下一些杂物或打破的东西,所以常受到责罚。他的姐姐们有时因他受罚过重,也常会替 他认账袒护他。 他们很幸运,有另一张姓福州家庭与他们为邻,同住在南台岸边,可以远眺大桥,张传官是位很好的基督徒朋友,与他们的父亲时有来往,两 家儿女常在一起游玩,张家两位大姐与倪家姐妹是好朋友,但小嘉莉(品蕙)比柝声小一点,总是跟在他后头。在孩子们玩游戏时,倪柝声总 是出主意带头,所以他成为孩子中的「老大」。 离他们家不远,有个热闹的鱼市场,那儿有座花岗石的古桥,上面铺着磨损的石板,连接到中州岛。还有座更长的万寿桥跨越北岸,并由一条 拥挤的马路通到福州旧城门。旧城对孩子们可能太远了,近在身边的古桥便成为他们嬉戏的地方。在这儿他们可以看见做生意、卖书画的摊子 ,也有替人占卜、选日子,或牙医在好奇的观众面前替人拔牙,甚至偶尔碰到满清衙门的囚犯,颈项上带着沉重的枷锁,板上写着他的罪状。 在岛的周围挤满了许多船家的舢板,他们为生活忙碌着,在拱桥下的小舟上,渔夫和他们的鸬鹚在捕鱼,每当鸬鹚捕到一条鱼,便得到一点食 物,因为它们脖子上系着一个项圈,所以不会把鱼儿吞进腹中。 从码头到他们父亲办公的南岸,孩子们可以看到近海的平底船,快速开往南台停泊地,他们的快桨上画着偌大的眼睛,坚硬的棕色帆与蓝色的 鼓山山麓相互辉映。这些船都是专为装载货物而设计,所以孩子们可以看到许多不同的样式。这儿的出口贸易非常兴旺,包括农产品、山上的 茶叶及木材。但出口工业产品很少,仅限于丝绸、陶器及家庭工业,如油纸伞,红木枕头。这时的福州算是落后,因为整个中国在工业上有很 大的进展。沿海城镇纺织工厂兴起,铁路伸入内陆,外国工程师辛勤开采国内的矿产。 倪柝声大约六岁时,倪家迁回福州,九岁时,反对帝国的革命运动肇始。当时旧城内住着浙江兼福建总督,他是满清王朝的代表。鞑靼将军及 他的闲懒旗人,带着浓妆艳抹的女眷住在该城的特区内。拳乱之后,民生困苦,政府失信于民,所以有些受过教育的中国青年,起来反对外人 统治及西方的剥削,有更多青年到海外学习新知识,并带回革命思想。 当时他们心目中的英雄就是为中国革新努力了二十年的孙逸仙博士。他出生于广东,信仰基督教,是中国革命思想的创始人。虽然他一再失败 ,但他为中国创建了三民主义(民族、民权、民生),获得广泛的支持。他被迫流亡海外,因为满清政府仍为那些寻求自身利益的外国政府所 支持。一九〇八年十一月光绪皇帝崩逝,他虽聪明但太懦弱,所以整个政府都落入老皇帝的寡妻慈禧太后手中。她是一个阴险自私的人,皇帝 死后第二天,她也去世了,很少人为她哀哭,但继承王位的是光绪的三岁侄子,登基名号为宣统。 再过三年,帝国由于人为过失遭上天废除。一九一一年十月十日(即双十节)因搜查革命党的炸弹,湖北首府武昌发生革命,接着一连串事件 ,导致清帝逊位,开始民国纪元。 十二月孙逸仙博士从海外回国,在「南方首都」——南京被选为中华民国第一任大总统,他宣告成立一个民治政府。为了表明反对满清统治, 他的拥护者开始剪掉辫子,这辫子是满清强制在汉人身上统治的标志。从此以后,福州的学童,不再于广场上彼此玩弄发辫。中国经过两千年 的君主政体,龙朝的政体中心被充满希望的民主政治所取代。 孙先生与南方的革命领袖,急切盼望在中国塑造西方的政治体系,但北方有一人敌挡他,这人就是袁世凯,一位企图当皇帝的帝国将军。他用 计谋取了总统之职。一九一三年八月,孙博士被迫于南方沿海城市组织「二次革命」机构。 倪家非常靠近这个工作地点,孙先生的「爱国运动」打动他们的心。虽然倪文修是一位退休的官员,无法公开赞助,但他的妻子则不然,到处演 讲鼓吹,并宣传她新发现的妇女运动,使女权得以伸张。她不顾周围的战乱,到处演说,自己先把首饰金环奉献给国家,所以有许多人跟随她。为 了加强联络力量,她组织妇女爱国会,以地方首长夫人为会长,自己为总干事。一九一三年孙先生到达福州,和平被官方委派为总统的接待人员, 加上孙先生的私人秘书宋女士是她上海中西女塾的同窗,所以,她自始至终陪伴他们环游全市四天,并赴各机关宴会。 这时倪柝声只有十岁,由于孩子的好奇心,他喜欢听有关政治的谈论。革命的确带给这个国家一个新希望,由于亲西方的情绪开始普遍,使基 督教宣教工作迅速扩展,也带出他到外国留学的门路。但一年以后欧洲爆发战争,西方和平幻灭,国内的革命几乎流产,形成军阀割据局面。 日本也藉着参战入侵,于一九一五年一月十八日提出二十一条件,公开要求瓜分山东省,因此把中国变成傀儡。那年袁世凯总统宣告民众喜欢 复辟,因此恢复龙朝,但却注定他羞辱的下场。 一九一六年十三岁的倪柝声满怀希望进入英国行道会的初级中学,接受西式教育,他按部就班进入圣马可高中。这所高中是属于安立甘教会在南 台岛所设立的福州三一学院,包括小学、初中、师范、高中及神学院五大部,将近有四百名学生,这儿的教师和职员,主要是从爱尔兰都伯林 三一学院来的宣教士。 他在学校的成绩每学期都名列前茅,偶尔因生病而成绩退后。他像其他学童一样,喜欢把自己的名字「倪述祖」,以红墨水印在书本及手边的 纸上,这是盼望有一天能得好运的记号。在行为上,他是一个正直、有正义感的人,也以此沾沾自喜。有一次一个小贩到学校报告,说倪柝声 因正义的热心,将偷瓷器的小孩指认出来。他对男孩子的团体运动,如篮球、排球及足球,没兴趣也不热心,但他身体长得很快,成瘦长形, 比他的同伴都高过一个头。 他很快学会北方话,就是西方人所指的「国语」,现在正式成为全国百姓的通用语言。他早年所学习的古文,仍然留在守旧的教育制度中,但现 在中国正掀起巨大的文化复兴风潮,为了一般大众的需要,一些先锋作家及诗人,转用新的语体文,来写本地话的通俗小说。一九二二年教育部 核准,把全国教科书重新用国语改写。这项改革使以后几年在以文字传递思想上,产生极大效率,因而帮助了基督教思想的传播,得以进入广大的 圈子。 然而宗教信仰在学生当中并不受欢迎。一九一八年一次反宗教运动,藉陈独秀的「新青年杂志」而升高。他是北京大学文学院院长,也是一位 最具影响力的教育思想领袖。他的运动到了一九二二年,产生一个反宗教大联盟,随后导致反基督教运动,他后来成为中国共产党的总书记。 还有一个五四运动,也值得我们注意。由于第一次大战胜利,中国希望藉着一九一九年凡尔赛条约,收回割让与德国的山东省,但是,当时山 东被英、法转让给另一个盟国——日本。许多中国的青年因为政府无能,出卖国家感到愤慨。于是一九一九年五月四日在北平发起青年保国运 动,随即学生在上海、福州罢课,同时产生一个新马克斯思想。在一九二〇年因为苏联政府宣布放弃对中国领土的要求,更助长了这个思想的 进展。 这时倪柝声正十六岁,很容易感受学生运动的情绪。他刚完成初中教育,要到圣马可学校读书的计划便受到这些情绪的搅扰。例如:北方军阀 之间的零星争斗,由于粮饷缺乏,军队开始从事抢夺,一些同学从乡下回来,带来百姓暴乱及农民受欺压的悲惨故事。 家中的事也使这个成长中的孩子从迷梦中清醒,母亲所介入的团体,对他们逐渐失去吸引。福建政府为了嘉勉她在政治上的热心,孙道仁都督 特为她上呈北京政府,蒙允授与二等爱国勋章。她得到这份荣誉后,爱国热心反而消退转而追求自己的名誉及地位。社交娱乐占去了上教堂的 时间,「此时我与不信的人接触,成为一个无信仰的人。」。每天有些名人女士到南台家中玩牌、打麻将。有一天牧师来请她为圣工奉献,她 调侃地回答说:「你且坐一下,看看我是否能赢,如果赢了就奉献一点给他。」她连基督徒敬虔的外貌都丢弃了。 和平过去管教孩子,是公正无私的,但这时却显得不耐烦、不公正。一九二〇年一月的某个星期天,她一件宝贵的装饰品打碎了,和平怪罪倪 柝声,要他承认,但他拒绝承认,于是她就把他痛打了一顿,伤害了他的自尊。后来虽然发现他是冤枉的,但她仍毫无悔意,只不过平息儿子 心中的怨气。第二学期,他伤心地回到学校。 就在那个月,她听到一个意外的消息,余慈度姊妹来福州举行两个礼拜的新年布道,这位姊妹是她早年在上海非常佩服的人。这时余姊妹已是 中国北部及韩国很有恩赐的福音巡回布道家,并且她在上海也创设了一所圣经学院。和平于一八九八年曾被感动送她一件礼物,后来一直没有 再见过她。聚会前一天,她请余姊妹到家中吃晚饭,并邀请牌友作陪,饭后她说:「明天早上余姊妹要在天安堂讲道,请你们都去。」她们说 :「你呢?」她回答:「我当然也去。」 二月十五日第一次聚会,和平和朋友们准时到达会场,坐在前排,余姊妹小脚上穿着一双锦缎绣鞋,坚定地站在台上,宣读上帝对夏娃说的话: 「你们不可摸,免得你们死。」她头两天藉这些话,讲到「与上帝隔绝的属灵死亡」,聚会满了属灵的能力。但这个题目,和平听得不耐烦,因 为她从小就知道了,于是决定只参加两次聚会就够了,她的朋友也都抱怨糟蹋了两天打牌的时间。 所以第三、四天,她又同牌友在牌桌上玩起麻将,她们照旧兴高采烈。但她心中非常痛苦,和平回忆说:「当时我坐在那儿玩牌,好象一个死 人,我知道上帝的圣灵在对付我。」折腾了两天,她突然向她们宣告说:「我是基督徒,余姊妹不远千里来讲道,我不去听真是不尽人情,明 天我不来打牌了。」 第二天余姊妹见她来,立刻上前问候,无意地问她:「这两天你到哪里?」她编了个谎说:「我不舒服。」余姊妹慈祥地看着她:「愿上帝光 照你,祝福你的病快快好。」这句话打动了她的心,生病和打麻将相差何等远呢!自己多诡诈!在整个聚会中,她一直躲避传道人用手指着她 说了许多扎心的话。她已四十多岁,又是一位有名气的人物,不能忍受任何人如此斥责,这次聚会几乎成为她最后一次的聚会。当余姊妹问她 :「你明天会再来吗?」她怎能再为自己找藉口?但第二天她再来时,上帝又责备她,这时,他的仆人讲到主耶稣在十字架上为罪人受苦,她 说:「余姊妹好象完全为我一人讲的,感谢主,每天都有一种力量把我再带到聚会中。」最后她终于向他承认自己的需要,并感谢他的怜悯, 他的恩典终于得胜了。 她丈夫去了几次聚会,不禁奇怪地说:「别人悔改都是高高兴兴的,你参加完聚会,几夜不能睡,饭也吃不下,什么都不做,总是哭哭啼啼的 ,以后不要去了。」她说:「你不知道我心中的事,我犯了罪向你撒谎,从前你给我家用的钱,我还拿去打牌。」她将以前得罪他的地方都向 他承认,接着她丈夫也向她认罪,于是二人双双对泣。「和平」的含义终于进入她心中。从那天开始,她不再碰纸牌及麻将了。 也有一些高中生参加余姊妹的聚会,和平带着重新寻着的喜乐,担任余姊妹的翻译,把她的北方话翻成福州话。由于倪柝声早已受到朋友不可知 论的影响,加上看到基督徒失败的见证,他没有去参加这个聚会。虽然母亲邀请他参加,但他像母亲一样倔强,不愿去聚会。这怎么办呢?现 在她被迫来到抉择的关口,她知道必须向大儿子承认过去不公义的罪,但她的骄傲使她无法低头谦卑,何况孔夫子不也讲过天下无不是的父母 吗? 于是她决定以别的方式进行。她拿三块钱去买诗歌和圣经,重新开始家庭礼拜。第二天,她正要弹琴唱第一首诗歌时,上帝的灵抓住她,她知 道若要公开敬拜上帝,就必须向儿子认错。她就说:「但是上帝啊!我一个做母亲的,怎可以向儿子认罪?」但上帝却清楚地说:「非认罪不可 ,这是唯一的道路。」 她丈夫及孩子们困惑地看着她,突然她转过身来抱住大儿子,流泪地说:「我为主耶稣的缘故,向你认那次因生气打你的罪。」大儿子照实说 :「你那次无故打我,我心里很恨你。」她看着他说:「求你赦免我。」但他默然不应,转而走开。家庭礼拜继续进行。 就在那晚,上帝抓住了倪柝声。他深深被母亲的认罪打动,他从未听说有一位中国父母,会做出这种丢面子的事。他母亲能有如此转变,必定 受这位远道而来的传道人的影响,基督教必定不止是教条而已。他愿自己去见识一番。第二天一早,他告诉母亲说:「我已经预备好,要去听 余慈度讲道。」那天他去了。在讲道中,他进入悔改的光中,发现耶稣基督是一位又真又活的救主及朋友。在一次青年奉献呼召中,他向上帝 许愿要终身事奉他,决不反悔。上帝也因此将生命放在他心中,这生命整个改变了他的一生。几年前上帝垂听了母亲夜晚的祷告,所以上帝履 行这个约定。 我们能否看见上帝的手在这些事上的安排?我们看过士大夫的空谈,已经充塞中国人单纯的思想,就在这时,一个被马克斯主义影响了十年的 青年完全悔改了。而且成为赤祸洪流中的中流砥柱。 第四章 全所有奉献 当倪柝声十八岁时,他转向耶稣基督,并把自己完全奉献给上帝。后来他告诉一位亲近的朋友说,在余慈度姊妹聚会的那几天中,他曾仔细衡量 奉献的事,认为这必须是全然摆上,不然就毫无意义。耶稣的门徒岂不是「撇下所有的跟从了耶稣」吗?(路5:11)他看出重生得救,就是一生一世 顺服那位掌管万有的创造者。 为何不奉献呢?在旧城的瓷漆街上,有位无名的雕匠,他已花了六年的时光,才做完四扇屏风中的三扇,把白花浮雕在黑漆的木头上。他每天的酬 劳不过是八十分钱,无论是晴天、雨天、或假日,他的老板都是同一待遇。加上米饭菜蔬,及一张睡觉的硬板床。虽然他有这等雕刻技术,但可 能只做了两个这种屏风,眼力和精神就差不多不管用了,因此他被解雇沦为乞丐。如果我们能不吝惜把天然的才赋,花在这么一个贪婪苛刻的 雇主身上,那么有什么东西是配得归还给这位赐下独生子的上帝呢? 不久,倪柝声便经历保罗的话:『倒要像从死里复活的人,将自己献给上帝,并将肢体做义的器具献给上帝。』(罗6:13)他说:「由于上帝 对我的要求,我认为自己所有才智都属于主,我不可浪费一分钱、一个小时及任何心智、体力,因为这一切都不是我的,而是他的。这个发现 对我是一件大事,从那天起我开始了真实基督徒的生活。」 接着他就学习要纠正一项错误,因为学校有一门费力的科目,就是圣经课程,因为倪柝声漠不关心,所以成绩一直不高。他并未受到高年级反 宗教情绪的影响,只因他是出自基督徒的家庭,他不愿意在教会学校使基督徒家庭的名誉受到讥嘲,于是他在考试前把答案写在手掌上,当时 衣袖很长,可以将手掌盖住,不会被人发现,结果他得到七十多分的成绩,因为这项成绩与其他科目差不多,所以没有引起老师的怀疑。 当他重生以后,他立刻放弃这种行为。因此虽然尽力去读,但成绩却未能超过七十分,他知道若不认以前的罪,上帝就不能帮助他,他为此犹疑 了一阵。校长曾警告过,若有任何一位学生作弊就得开除,而开除就等于失去了大学奖学金及出国深造的希望。(在三一学校的最后二年课程 ,等于上海圣约翰大学一年级的程度)所以经过了一番挣扎,他决定拣选耶稣基督胜于他的前途。他去见校长,将他所做过的事供认出来,并 告诉校长,他之所以要认罪的原因。令他非常感恩的是他并没有因此被开除。 在倪柝声归主三个月后,余慈度小姐再度访问福州。她是从厦门北上,向三一学校的女学生讲道,再一次又有许多人归向基督。此时,这地区正 受到战争的搅扰,因着南北势力的消长,在乡间及城市时常发生间歇性的战斗。五月五日,高中生参加一项为纪念一九一五年日本所提二十一条 国耻纪念日的反日本游_行,第二年由于局势不稳定,学校的课程无法按部就班教授。 看到这些情形,倪柝声觉得必须重新调整生活的方向,因此神秘地失踪了。他的同学不知道他到那儿去了,同时他的家人也保守这个秘密,直 到他回来几个月以后才说出来。原来他坐船去了上海。这时上海因着约翰杜威、巴特兰罗素及泰戈尔的到访,正兴起教育的新思潮,在学生心 中留下极深刻的印象。但他的目标并不在此,而是到余姊妹的圣经学校接受一年的圣经训练,为要解决他读经上的困难。他虽然尽心努力,仍 然得不到更好的老师指导,但他从余姊妹身上学习完全仰望上帝的供应,就像余姊妹一生所行的一样,她告诉他要让上帝的话语在他心里,而 不仅仅是记忆在头脑里。 当他回家时,母亲以坚定的口吻向他说:「现在回到三一学校完成你的学业。」他遵命而行,因为课程份量的减少,所以他几乎没有困难就赶上 。 倪柝声是转变了,不再浪费片刻时光,专心于学校的功课。同时他也列了一张班上同学的名单,开始逐一为他们祷告,并抓住每个向他们做见 证的机会。因他随身携带一本圣经,同学戏称他叫「圣经仓库」,但他仍旧继续研读,以求明白圣经的内容(他告诉我们,他曾定意每月要读 好几遍新约)。他热诚地随时预备向每一个人传讲圣经中的信息,由于他生活的改变,敬虔的生命加上动人的微笑,渐渐引起同学的兴趣。 有一位名叫王峙的学生,他是从广州海军学校,转入三一学校六年级倪柝声的班上。他是最早加入倪柝声在学院礼拜堂非正式的学生祷告会。 经过一年多的时间,倪柝声在班上的谈道工作,才看到结实的果子,有好几位青年悔改,并得着新生命的喜乐。其中为首的有从沿海连江的古 田坐船来求学的缪绍训、陆忠信及魏光禧。 他们不以在学校做见证为满足,有一群高中男生开始利用主日、节日及学生偶而罢课的时间,把福音带进城里。他们沿街敲锣唱诗,并向民众 宣讲永生救主的佳音。如此更加增了这城里原本就有的吵杂声、爆竹声、猪的尖叫声、小贩叫卖声、苦力喧嚷、送葬仪队的哭叫声等等。所以 没有人介意他们制造出的声响,他们手拿单张及标语牌,海报用大字清楚写着有关得救的方法,贴在广场墙上,与色彩鲜艳的红鸡牌香烟广告 、大肆宣传的煤油灯、华丽而庸俗的蓝色老虎壁画相争(这些老虎是在南方福清丛林,令山上居民恐怖的动物)。中国文字是直写,可以写在 广告版上,所以他们有了一个新的构想,做了白色棉布背心,用红笔写上福音信息,如:「上帝爱世上的罪人」、「耶稣基督是永生救主」, 于是两岸的村民都感觉到这群基督徒中灵性的复兴。 这时,倪柝声在马尾找到一位同教会的属灵姊妹,她后来成为倪柝声最重要的朋友之一。当他从上海回来在马尾登岸时,余慈度姊妹介绍他去 认识和受恩教士,和教士以前是英国传教士,现在自立传道,她生于英国东部撒弗洛克州的毕生毫。于一八九九年随英国行道会的人来到福州, 她在女子中学教了七年书,在宣道记录上,她是一位热心、努力的工作者,并且具有相当才华。一九〇九年当她回英国度假时,她感觉到上帝 向她挑战有关她受浸成为信徒的事(她以前是受点水礼),她为此到挪维奇的薛雷教堂去见潘汤先生。她的主教知道了这事,便写信给她,劝她 不要再去福建。虽然如此,她在四十二岁时因着薛雷教堂信徒的祷告,以及自己仰望上帝的供给再次回到福建。 她与中国自由传道人李爱明同工。为了不使她以前在南台的同工为难,她渡过马尾罗星塔的渡口,在白牙潭以廉价租到美国公理会退修传教士 的一栋平房。不久,在这里又加入一位从英国来,比她小二十多岁的黎教士,这个地方成为她日后事奉的基础。 她们两位在当地妇女中,忠心工作有十年之久,偶尔也向男人传福音,并且每隔一段时间,她们就到福州城在市场里分发福音单张。她们深觉 自己是单身女教士,受到性别的限制,又处于一个广大属灵黑暗省份的门口,如何能应付福音的需要?当她回福州的第一年,虽向邻近佛泉山 庙里的二师父作了自己受浸成为基督徒的见证,而这庙是以藏有佛牙而著名,然而传福音的行动却如凤毛麟角。要使以农立国的中国归向基督 似乎是一个遥不可及的梦想。她告诉自己说,除非上帝自己从中国各地呼召拣选一些青年男女来工作,否则不易有果效,她们开始为此恒切的 祷告。 一九二一年的一个清早,一艘中国军舰停泊在白牙潭,一位年轻的海军军官上岸,当他路过海关时,他被传教士住宅中的诗歌所吸引,于是上 前拜访。他就是福州倪柝声同学王峙的大哥王载。他是从烟台海事学院毕业,被分派在南京的一艘舰艇上任职,就在那里他很奇妙地归向耶稣 基督。他当时是二十三岁,并且决定放弃军职,成为全时间的福音工作者。就在她们传出诗歌的门口,上帝赐下应允这两位女教士祷告的凭证 。 王家住在南台岛靠近河边的岐山村,房子在山坡上比倪家高一点,所以王载很快与倪柝声及其同学联络上。当他从船上退职回家后就以此地为 福音工作的据点。他在服事上很有恩赐,而且年龄稍长,经历也比较丰富,因而大受学生的欢迎与敬佩。 因着上帝在倪柝声母亲身上转变的工作,倪家也成为一个新运动的中心。这位曾在政治上活跃的人物,而今转变为基督的见证人,足以耐人寻 味。由于她简洁有力的见证,及灵活的运用圣经,倪夫人便被一位美以美会的牧师邀请,到福建北部各地向妇女作见证。藉着朋友的帮助,她 的白话更为流利,使她进入更广的工场服事。她紧紧地跟随主,在凡事上寻求他的旨意,常常简略记下自己的言行,警觉地改正自己的缺点, 所以上帝明显地在她的见证中赐下荣耀。虽然她常离家远行,同时也察觉到家中的需要,一个炎热夏季里,她在福州女青年会,参加了两个礼 拜聚会后,因为急需休息,她拒绝了继续事奉的邀请,并感觉到上帝正提醒她有些事要临到她的家里。当晚她回到家中,与丈夫在屋前的水边 散步,眺望河中来往的舟筏,她有感而发地说:「今晚这么干燥,我怕会起火。」初更时分,他们被四周呼声喊醒,猛烈的火焰随着劈啪爆裂 声从竹子及茅草编织的屋顶冒出,并沿街而窜。他们祷告上帝,她从上帝得着应许的确据,他们的房子必不被波及,她不需要叫醒最小的孩子 。的确,风向转变改吹向北方,火焰烧毁了十二栋房子后,就在他们房子隔邻的第三间停住了。 倪文修对上帝奇迹似地眷顾大为感动,七天以后他们在炎热的夜晚乘凉时,她的妻子又担心另一场大火,他却大为不快。然而清晨四点起了一 阵喧嚷声,火势比上次更凶猛,阵风助长了火势,火焰从桥边的市场向北延伸,她丈夫问她:「你看,这回会不会烧到我们的家呢?」她祷告 一会说:「可能会」。于是他们先叫起大的孩子,然后匆忙地打包及收拾贵重物品。就在这时创世记十八章忽然进到她心里,想起亚伯拉罕为 所多玛的祷告不够彻底(她觉得),上帝似乎在责备她:「你为何不祷告呢?」所以她停下工作,再次屈膝向上帝祷告说:「上帝啊,在福州这 地区只有我们一家是信主的,请给我们一个见证,免得不信的人对我们说:‘如今你们的上帝在哪里呢?’她立刻得了确据,『虽然千人仆倒在 你旁边,万人仆倒在你右边,这灾却不得临近你。』(诗91:7)她把从上帝领受的话告诉了丈夫。但此时火焰被风吹逼迫近他们,他为着她的 安静不动严厉责备她。然而不可思议的事发生了,城里的消防队因为桥头被烧毁的房子所阻塞,所以离开水边退到他们面前,他们的房子成为 救火总部。由于他们熟练的技巧及风向转变,加上一些雨水,使大火止于他们住宅前两户之外。一周内的两次大火,使这栋靠河边的房子,在 灾难中奇妙地保存下来,这么奇妙的神迹怎能不使这家人大有信心呢? 日后的某天,和平聚会回来,她知道有两位女士从白牙潭来找她。在此之前,她一直没有见过和受恩及她的同工,虽然她知道倪柝声和同学们 时常到宝塔渡口查经,但自从她听见余慈度姊妹回上海前在河里曾接受她们施洗,她就一直避免与她们见面,和平觉得这样对她的奋兴聚会有 所妨碍,因此毫不犹豫地公然反对这件事。在复活节的前几天,倪柝声向她说:「敬爱的妈妈,明天开始我有三天假日,我要去参加和受恩的 查经班。你要不要和我去呢?」她回答:「等一会儿,我要祷告上帝。」她上楼跪着祷告,然后坐起来梳理头发,当她祷告时,她觉得上帝对 她说:「去吧!还要受洗。」她在很小的时候已经跟她母亲一同受过洗(点水礼),现在上帝要她公开做这件她曾强烈反对的事,重新肯定她 成人后的信仰,明显地这是出于上帝,不是别人强迫使她有如此的行动。她记得当耶稣受洗时,上帝的话临到他:「这是我的爱子,我所喜悦 的。」(太3:17)经过一番思考,她下楼呼唤倪柝声:「我已决定跟你一道去和教士那儿,我还要受洗。」他立刻回答:「我也是为受洗去的 。」 对倪柝声来说受洗不再只是顺服的问题,而是对上帝持守无愧的良心。他读到新约中保罗把受洗与基督的死联在一起;彼得则将受洗与上帝的 国度相联。他同时也发现在这两个敌对的世界中,一个是这世界的王,一个是生命的主,人们无法同时事奉两个主。他知道他必须以这种公开 的方式表明与世界的王完全绝裂,交托在另一位的手中。他说:「我要从撒但统治的国度中出来,不再属于这世界;我定意顺服上帝的心意, 进入上帝在基督里为我预定的永远计划中,从世界得释放,进入他的拯救。」 听见母亲和兄长的计划,倪柝声的弟弟乔治也表示愿意受洗。于是第二天早晨,他们三人乘船到马尾。和教士很高兴地接待和平,说:「你们 吃过饭吗?你们带来什么好消息?」她听见和教士的话大吃一惊,因为没有人告诉和教士这个消息。但上帝早已告诉她关于受洗的事,因为自 从余慈度告诉她关于倪夫人的事后,她们就不住地为她祷告,直到现在他们一同跪下感谢上帝。 复活节主日,他们到白牙潭河边,水流平缓,那天是阴天飘着细雨,减低了他们的兴致。当天早上和平心脏病发作了一次,和教士建议改天受 洗,但她坚持说;「我宁愿死在上帝旨意中,而不愿照自己的意思活。」她说着就与年纪老迈的传教士李爱明走进闽江的浅水里,她求上帝给 她一个喜悦的明证。李爱明把她浸入水中,正当她的头浸入水中时,复活节主日的阳光破云而出,因此倪柝声与乔治也跟着沐浴在金色的光辉 中。 藉着受洗,倪柝声站着宣告说:「主啊,现在我将世界丢在背后,你的十字架使我与它永远分开。并且我已进入你的里面,我现在是站在基督 里。」他们心中充满了喜乐的诗歌,回到聚会的大厅。 第五章 穿越禾田 这时王载与倪柝声更紧密地连在一起事奉,他们有着共同的负担,就是将福音传给城内的青年男女,当地的学校及学院的学生。继续在街头布 道,并且扩展到邻近的村庄。他们利用中国农历年的长假,用一部分的时间来传福音;一部分则用来聚集分散在各处的信徒,帮助他们灵性的 增长,在造就的过程中,倪柝声殷勤研读主的话并结出果子,不久,他显出具有特殊的解经恩赐,常给听者相当大的帮助。 当时王载的家里有一个大房间,足以供给聚会之用,一些人便聚集在那儿祷告、读经。一九二二年的一个主日晚上,王载和他的妻子,倪柝声 以及他的母亲,四人一起在王载家中擘饼纪念主。他们在这种没有祭司及传道人服事的聚会中敬拜上帝,得着喜乐与释放,所以他们经常开始 这种擘饼聚会。几个礼拜后也有别人加入,包括缪绍训、王峙、陆忠信以及一位海军退役军官王连俊(与王家没有亲戚关系)。 一九二二年底,有一位女士来福州布道,她也是这故事中的重要角色。李路得(李渊如)姊妹是天津人,虽然身材矮小,却灵里火热,是当时 南京学院的一位教师。她一度曾是顽梗不化的无神论者,同时也是陈独秀所办「新青年」的忠实读者。她到南京就任政府的一所中学校长时, 曾自夸说:「就是全世界的人都成为基督徒,我也永不相信!」她知道有些女孩们热心宗教,便搜出学生所读的新约圣经三十七本当众烧毁。 然而有两位学生与一名叫蔡苏娟的兼课教师,一同为她的悔改祷告。有一次学校因为城内发生了传染病而关闭,李渊如负责送一些学生取道运 河回她们的家。在这次平静的旅行里,当她们穿过初春的稻田麦田,李渊如面对面遇见了创造万物的上帝,一种新的饥渴在她心中燃起,于是 她私下偷读圣经并得到满足,最后她发现基督耶稣是她的救主。后来她辞去政府委派的职位,到差会工作,成为一位全时间的传道人。 由于王载弟兄在南京悔改时,曾遇见她,所以就邀请李渊如在他家参加四天的聚会。这是一次值得回忆的聚会,家中挤满了男女老少,蒙上帝 大大赐福。其中一位学生陆忠信也有了灵里的转变。他两年来一直参加余慈度姊妹的聚会,心中渴慕遇见上帝,于是跟他们在一起追求,但他 得救的确据,却是在李渊如姊妹如火焰般的信息中得到的。其他的人也在这次聚会中遇见主。当这位特别讲员离去后,基于需要聚会再延长下 去,所以当他们到街上请人进来听福音时,便由王载、倪柝声、王约翰几位弟兄,每晚轮流向日渐加增的群众传讲基督。 那年冬天特别冷,山顶上积满了白雪,这情形在福建沿海是罕见的,人们都抱紧怀中的灰炉取暖。缪绍训必须翻过海岸山脉回到五十公里外的 连江家中,度短暂的假期。他回家不到一个礼拜,便接到倪柝声的一封信,上面写着:「紧急通知,上帝在此行了一件大事,我们需要你来帮 助,请速赶回。」虽然天气异常寒冷,敌方的军队也在附近城镇活动,缪绍训还是立即冒险翻山越岭赶回福州。 圣灵的工作,令他大为吃惊,许多男女学生为自己的罪悔改,并相信了主耶稣,福音大大地被传开。因着圣灵所赐的喜乐,及谦卑的感恩洋溢在 他们中间,倪柝声也定意更新自己的奉献,单单跟随他。他用「在地如同在天」这句话来描述当时的情景。 聚会每晚继续,且大有能力 。在学期间,每周末及下课后都有聚会。青年们成队穿着福音背心,手拿福音旗,宣传「耶稣近了」、「来信主耶 稣基督」。他们带着乐器出去,召集群众入内,聚会地方很快就爆满了。日子过去,他们的热心更为增长,并且需要更大的场地。于是这群青 年就集资在青山租一间屋子聚会,摆上粗制长板凳为座位,缪绍训及倪柝声则搬进去住,以便在课余时间帮助慕道的人。每天晚上一群男生放 学回来自己煮饭洗衣,然后出去传福音。 他们更有异象到乡下作见证,例如五月端午龙舟竞渡的假期。当学校一放假,青年们便出发上路,人数大约有六十到八十人左右。他们走过花 岗石所铺的马路,穿过稻田蔗园。农夫都穿着蓝布衫,无休止地踏着叽叽作响的水车,或跟在水牛的犁后,在深泥中操作。他们在路上或在休 息的茅屋内,遇有识字的人就给他福音小册。各阶层的人,从有智识的官员到苦力、军人,都是他们交谈的对象。这些青年都是经过「训练」 的,所以他们能应付各样的听众。当他们到达所预定的村庄时,便在借来的教堂内住宿,腾出一个地方作为「不住祷告」的场所。并在这里轮 流维持二十四小时的守望祷告。晚上当农人从田里回家时,他们便分队出去穿过街道,请村民来听福音。 缪绍训认定倪柝声是这布道的策划及领队。因为当他站在唱诗的队中,并帮助那些缺乏个人谈道经验的人时,他总是常常关心这些奉献者的未 来前程,并为他们的奉献感到兴奋。为这缘故,他坚决主张不传福音时,要从事有计划的圣经课程,使他们明白上帝的计划,并接受来自上帝 更高标准的训练。 为着自己灵性的更新,他决定到白牙潭,参加英国女教士所带领为数二十多位青年男女的查经班。和受恩教士带领大部分的教导,她的服事从 那时到如今,确实结出了许多的果子。倪柝声发现他自己越来越看重与她的交通及友谊。有一天他受邀参加那里的祷告会,他发现她陷入与上 帝争执的痛苦中,上帝向她有所要求,虽她深知该如何做,但是代价却是那么大,她无法将自己摆上。他听见她恳求主不要放弃他的旨意。她 说:「主啊,我承认我不喜欢他,但请你不要为我放弃这事!」她所求的只是时间上的问题:「主啊,求你稍候,我定会向你降服。」她如此的 敬虔,以致于他认为这位传教士是值得他把自己的问题带到她面前的人。 弟兄们之间的关系并不是没有隔阂产生,由于向上帝热心及奉献,倪柝声不能忍受一些不公平的事。他回忆说:「在早期的日子,我已定意不 靠自己行事,因此看起来似乎长进得很快。那时有一位比我大两岁的同工,我们总是意见不合,不仅如此,我们的争执都是公众的事,所以我 们的争论也是公开的,我就这样告诉自己:「如果他一味地坚持,我就要反对,因为那是错的。」但是尽管我反对,他决不更改。我一直在对 与错的判断上与他争论,而他总以年长的理由与我争论。他在每件事上,皆以他比我大两岁做为决定的理由,这事实我无法反驳,所以他一直 占上风,我非常不满他的无理,心中也不肯降服。」 有一天倪柝声把他满腹的牢骚,带到和受恩教士面前,请她评论到底谁是谁非?但她是认识上帝的人,心中恨恶骄傲及嫉妒。她不管事情的对 错与否,而是安静地回答:「你最好照他所说的去做。」倪柝声完全不能接受,他抗辩说:「如果我是对的,为何不说他错呢?如果我错了我 便应该听他的,我为何凡事都要听他呢?」她回答说:「因为在主里年幼的要顺服年长的。」倪柝声当时还是高中生,还不太知道自制,所以 一再发洩自己的的困惑与不满,他反驳说:「听从上帝是没错,但若是年幼的对,年长的错,难道也要年幼的顺从吗?」她只是笑一笑,又说 :「你最好照他所说的去做吧。」 这个症结,使他们属灵复兴的日子蒙上了一层阴影。一九二三年春天,他们要为一群重生的青年施洗,这对弟兄们来说,是一件很有意义的事 。倪柝声指出:「在一块异教之地,任何人转向基督,受洗的确是件严肃的事。」面对这种严肃的场面,他们因着他坚决的口气,知道必有一 些事要发生。他们中间有三人负责此事:倪柝声、那位比他大两岁的弟兄,另一位比他大七岁。这次他倒要看看,他们的讨论如何进行,那位 一直夸自己比他大两岁的弟兄,是否出会顺服比他要大七岁的弟兄?他们聚会商讨,但那位弟兄还是不顺服,他否决了年长弟兄每样的建议, 最后他解散会议,还对他们说:「你们可以把事情都交给我,我一定会办好。」倪柝声心里抱怨道:「这算什么道理?」 这受洗大日的确是他们服事历程上重要的时刻。有十八位青年,主要是男学生,很喜乐地在河边,公开作见证表明与基督同死同复活。他们也 向围观的群众传福音。受洗后,倪柝声又带着他的问题找和教士说:「我真气愤,这位弟兄难道不明是非吗?」她是待己非常严格的人,所以 她能耿直地对待别人,于是她站起来两眼注视着他说:「你到现在还未看出什么是基督的生命吗?你不知道十字架的意义吗?这几个月中你一 直坚持你对,你的弟兄错。」她继续说:「但你是否想到,当你论及这事时,你的心态是否正确?你对是非的判断可能非常正确,但你里面的 光景如何?你里面的生命难道不抱怨你的行为吗?」自从揭露倪柝声的光景后,她摸着了他的伤处。他哑口无言,因而不得不承认,按常理他 是对的;但圣灵在他里面,却指出他的态度错了。 和受恩教士常常以这种方式责备倪柝声。但有一天她对陆忠信弟兄说出她的观感:「倪柝声将来会成为一位伟大的传道人。」在他以后的年日 ,他一直受到和教士教导的影响。他说:「我永远怀念她,她是一位发光的基督徒。每当我一走进她的房间,我立刻能感觉到上帝的同在。那 时我非常年轻,有许多的工作计划及腹稿等候上帝批准,许多事我想只要付诸实现,必定会带出奇妙的果效。当我带着这些计划到她那儿,试 图说服她,告诉她事情应该如何做。但在我未开口前,她平淡地说了几句话,我便得了光照。我自觉惭愧,因为计划全是出于天然,充满私意 ,但这儿却有一个人单单为上帝而活。我不得不求上帝说:‘主啊,求你教导我行走在这条路上。’」 大约这时,她介绍他看盖恩夫人的传记(一六_四八——一七一七),她是一位法国奥秘派信徒。为了信仰被路易十四囚禁在巴士底监狱。盖恩 夫人在著作中提到默然顺服上帝旨意的心志,使他大受感动,也深刻地影响了他后来的思想。这本书使他确认看不见的事物才是永远的。另外他 从和教士的书架上看到像潘伯、罗拔高特及潘汤著名的末世论等著作,主的再来对他成为一幕真实的景象,所以他努力预备等候主的再来。陆忠 信弟兄回忆当时他热心地讲解但以理及启示录两本书,产生很大果效,他的听众从心里燃起愿付任何代价,以预备迎接主的再来。 但他并非凡事顺利。这时他清楚上帝的指示,在学院的假期中,他要到一个海盗出没的海岛上传福音。他为此心中有很大的挣扎,但他非常看 重这呼召。然而当他顺服后,上帝却没有任何下一步的动作,经过长时间的祷告,他决定走一趟闽江口的一个海岛。他很高兴当地民众乐意接 待他,经过一番波折,他租下一间房子,整修后,日用品也样样齐备。他这个计划得到弟兄们的响应,并且有一百多人为他祷告,奉献生活所 需的费用。起初他的父母并没有反对这事,然而在他打点行李准备出发的前五天,他们突然介入,并阻止他前往。房子已经预备好,钱也付了 ,上帝的旨意在他心中燃烧,他要怎么办呢?他的父母说「不行」,而上帝也说「要孝顺父母」,在极度沮丧下他寻求上帝的带领。上帝告诉 他说:「是的,这事是我要你去的,但另一方面,当你照着自己的意思去成全时,我便不喜悦。现在我要你顺服你的父母,所以你只有等候, 让我以别的方式为你开路。」令倪柝声困扰的是,他没有理由可以向人解释他为何要改变计划,名义上说是他父母阻止了他,但是他说:「所 有的人都误会了我。」最令他难过的是,有人对他说:「这事以后叫我们很难再相信你了。」 他为这事曾思索良久,并十分痛苦,直到有一天他读到马太福音,耶稣说到关于纳丁税的话:「……儿子就可以免税了,但恐怕绊倒他们,… …可以拿去作你我的税银。」(太17:26-27)刹时间他感觉到「但」这字的份量,他明白了。甚至主耶稣自己也曾为了不叫别人绊倒,而容忍 别人侵犯他的自由。几年以后,他才能在十字架的亮光中,客观地解释这个经历。我们可能清楚无误地明白上帝的旨意,但是他为我们预备完 成他旨意的道路往往是间接的。「因着我们说‘我们遵行上帝的旨意’,我们的‘自我’便得到喂养,这样会使我们认为:在地上不该有任何 事挡在实行上帝旨意的路上。然而有一天上帝允许一些事拦阻我们的道路,为着就是要对付那种态度。就像基督的十字架一样。它不止除去我 们的自私念头,也炼净所有的事物,包括出于我们向主的热心及爱心,这真是叫我们最难以领受的。」那时他真是受不了了,他感到对他父母 的愤恨,并且大大的埋怨,经过一段时日他才能领悟并胜过这些事。 他问和教士能否借他关于「十字架」信息的书,她说:「有的」,她虽然有两本,但她现在还不想借他。她宁可再等一些时日,等他成熟到可 以理解时,才借他。他说:「我当时无法明白其中原因,我渴望得到这两本书,所以用诡诈的方法从她那儿问出了书名和作者,而不让她察觉我 的意图,然后写信给宾路易师母,她就把这两本书当成礼物送给我,还写了一封鼓励的信呢!一本是十字架的道路(The Word of the Cross) ,另一本是加略山的十字架(The cross of Calvary and it is Message)。我非常仔细地研读,虽然得到一些帮助,但也有些失望,因为 这并没有解决我最大的问题。由此发现很快地给自己想要的答案,并不是上帝的方法。 一九二三年第二学期的最后一个月,学校因罢课而停止,陆忠信和四位弟兄趁此机会受浸,见证他们与世界断绝并与主联合。陆忠信的经历是 一个很好的榜样。他的一位极具地位的叔叔非常愤怒地从古田赶来,他自己是属安立甘宗派的,深怕陆忠信的受浸会使他丧失了进圣约翰大学 的机会,便怂恿他打消此念。但陆忠信答道:「我为自己的罪向上帝悔改,我很平安。」当他表明自己的态度时,他的校长以为他是神经错乱 了。三一学院是学生进入政府及教会机构的门路,对男同学的前程有举足轻重的影响。校长问说:「你的意思就是不想再深造吗?」他激动地 回答说:「是的,我要传福音。」校长为此大感困扰,深怕倪柝声的影响会在学生中产生一股分裂的力量,校长说:「你再回去祷告,三天以 后再来找我。」但陆忠信回来后仍不改变,他说:「我已经决定,单单事奉主耶稣,终生不反悔。」 有两名男同学与陆忠信一同读完一年的课程后,他们进了海关机构做事,而陆忠信则去白牙潭和教士那儿。两位英国传教士知道上帝在这几个 月里大大地听了她们长期的祷告,心中都充满了赞美。和教士便邀他一同帮助那些前来寻求教导的青年弟兄,而另一位同工则照顾姊妹。陆忠 信在那里有六年之久。 这时倪柝声与王峙正值三一学院的最后一年,他们被分到较大的班级。整个冬季在学院里,传福音的火一直在他的心中燃烧,弟兄们每天有三 次祷告会,一次在清晨,两次在晚间。在城里的传福音行动也同样兴旺,王载和王连俊每天晚上在租来的小客厅里传福音。主日崇拜连带擘饼 现在成为例行的服事。同时倪柝声也花时间,帮助刚得救及青年同工们灵程上的长进,甚至为他们发行几期油印的复兴报,其中也编写他的查 经心得。新春聚会在二月间举行,春假福音队又再次进入乡间。第二学期受到洪水影响,水势在古桥低矮的桥墩下造成一股急流,给河边的住 户带来了霍乱和瘟疫,但他们尚能顺利完成他们的学业。毕业考试中王峙得了第一,倪柝声则紧跟在后,事实上他们可说并列前茅。 这是倪柝声二十一岁了,毕业时他穿上祖母给他买的价值十元的长袍,这位广东老妇人虽然言语苛薄,现在已快乐地与媳妇和好。不过最值得 高兴的是在过去一年中,上帝在学校、城里和周围的乡村得到二十几位信徒,许多同学在学期末,为此一同聚集献上感恩。 第六章 信心的试验 这些年间,张家时常从天津回到福州,张传官现在被聘为基督教宣道会的牧师。他们和倪家仍维持很好的友谊。当时严紧的社交风俗正逐渐松 弛,所以成长中的青年们能自由交往。因此,这段交往使倪柝声对他童年的玩伴张品蕙渐萌爱意,因她既聪慧又貌美非凡。 然而倪柝声已经找到救主,并且承担起一项极有展望的革新工作。不单如此,他已决定毕业后步上陆忠信的后尘,做一项特殊的选择。他不愿 进入圣约翰大学,也不愿接受其他更高、更正式的教育,而要用一生从事宣扬耶稣基督的工作。这种抉择对他的影响极其深远,并且显明这是 出于他个人的信念。 当时,他察觉到张品蕙在他心中占有相当的份量,虽然他们尚未论及婚嫁,但这种想法占据他的心,可是他们第二次的见面,使他死了这条心。 他向来惧怕的事在他们短短的谈话中,都一一呈现出来。她充满了对世俗的爱好,喜欢追求时髦的服饰,而且沉迷其中,她无法与他分享他对主 的爱,这爱在倪柝声抉择中是居首位的。她有自己的目标,渴望得到世人所认为的成功,而这种成功是他早已丢弃的,很显然地,他们是各奔一 方了。 有一阵子,他不敢面对这个问题,直到有一天他读到诗篇七十三篇二十五节:『除你以外,在地上我也没有所爱慕的。』上帝的灵抓住了他。 「你在地上还有一个错误的爱慕,你必须放弃对张小姐的恋慕。她有什么资格成为传道人的妻子呢?」他的回答似乎有向上帝讨价还价的企图 。他说:「主啊,我愿为你做任何事,即使要我将你的福音传到偏远边疆部落,我也愿意去,但只有这件事我做不来。」那时他刚满二十一岁 ,怎能叫他从心里舍弃曾如此爱慕的人呢? 于是他把自己投身于福音工作上,许多福音的门向他打开。在福州的新年聚会后,他到乡村工作,特别是教导初信者,在这里他很快学到一些 新的功课。他说:「在我得救一年后,我有一种讲道欲,要我沉默不语是不可能的。好象在我里面有一些东西催促我不得不向前,传道成了我 的生命。」他受过良好的教育,又熟读圣经,所以很自然地以为自己应能胜任此种教导乡民的工作,特别是其中的妇女们大多为文盲。经过几 次的探访,为要坚固他们的信仰,反而使他的自尊大受挫折。他发现这群妇女虽不识字,但对主却有相当亲密的认识。他说:「我知道她们读 经并不流利,但她们却认识圣经所论到的那一位。」因此他开始学习谦卑,但他的热心未尝稍减,而且深刻学习到结果子的神圣定律:『离了 我,你们就不能作什么。』(约15:5) 这时,他学院奖学金停止了,也没有找到其他工作,他开始面对在物质供应上仰望上帝的功课。他从两位英国传教士的书架上,看到乔治慕勒 和中国内地会戴德生的信心事迹,他受到很大影响。这些人凭信心依靠上帝充分供应在工作上看得见、摸得着的需用,显出他们对未见之事的 信心,而近在眼前的和教士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她还在英国的时候,有一位忠心的犹太基督徒勉励她:「若是上帝差遣你,他必负责。」 自此就没有接受任何保证的支持。倪柝声知道她常会用到剩下最后一块钱,但上帝却从未失信过。一九二三年她曾告诉弟兄们,她为着扩展在 海关附近的工作,需要一栋十个房间的旅馆而向上帝祷告,她不知道这个需要将从何处得到供应。叫倪柝声大为惊讶的是不久之后,一所邻近 的工业学校关门了,上帝给他们二十个房间,只要她付些租金。 这样的信心是很具影响力的。有一次周末,在倪柝声的家里,有一位朋友口袋中仅剩两块钱,而礼拜一早晨他们却需用一百五十元,当时邮船 (局)礼拜六及礼拜天不开,无法等着凑齐全数。当他的朋友把这件事交托上帝之后,便出去传道。他遇到一个人提醒他尚欠一块钱,他就付 了一块钱。还存在他口袋中的银币就显得更为宝贵。后来他又碰到一个乞丐,想要把它兑换成铜钱来施舍时,上帝却制止了他,他就把整个银币 给了乞丐。当这块钱出去后,上帝的及时恩典就进来了。他回家睡得平稳,礼拜一早晨他意外收到电报汇来的整整一百五十元。 对倪柝声而言,这条属灵的定律「你们要给人,就必有给你们的」已成为他生活的准则。他相信,只要愿意关切别人的需要,那么上帝必亲自 照顾我们一切的需用。不但如此,他坚持绝不向旁人透露自己财务上的需要,即使朋友们不知他的贫穷,而误以为是富足,仍旧如此守密。不 单如此,除了偶尔接受短暂的款待外,在上帝的事工上,不该「从外邦人支取分文」,如此便可避免把主放置在受惠于罪人的地位上。 很快地,他把这些原则付诸试验。倪柝声有一位同学魏光禧,早年离开三一学院,就读于金陵大学,现在赋闲在建瓯的家中,他父亲是那儿行 道会医院的医生。建瓯位于福州上游约二百四十公里处,深山环绕,诸水汇流,是造纸工业中心及内陆交易的商场。倪柝声接到当地差会寄来 主领一连串福音聚会的邀请信。他清楚觉得主必供给他的费用,祷告之后,他就打电报回覆:他决定在礼拜五出发。 问题是如何到达那里?当时他手头只有三十几块钱,而乘汽艇的费用最少也要八十块钱,更糟的是,他知道有一位在福州的弟兄,比他更急需 财务上的供应。礼拜四,上帝提醒他这件事,他知道必须有所行动,于是在十分挣扎中,经王载转手给那位弟兄二十块钱的奉献。 次日早晨,在倪析声离开之前,没有人为他奉献什么。他带着仅存的十块钱摆渡到码头。那时,他在绝望中祷告:「主啊!我现在不向你要钱 ,只求你把我带到建瓯!」到了栈桥,一艘小汽艇的船主跟他打招呼,问他说:“你要去南平还是建瓯?”他答道:「去建瓯」。「那么跟我 来,我会带你去。」「要多少钱呢?」「只要七块钱」。他大为惊讶。在携带行李上船后,他问明原由。才知道这艘船已经租给了当地政府官 员,但船主可以把雇主多出来的座位,出让给旅客以便赚一些小外快。因此倪柝声在这长途的航行中,可以不为盗贼所扰,也不必为航程中所 经过无数的税关,如水口、南平等等,延误了行期。 这真是一次美好的旅行,起初是穿过丘陵起伏、土壤肥沃的乡村,山坡上栽满了一丛丛的龙眼、荔枝、柚子和绿色、金黄色果子的橘子树,倪 柝声从小就爱吃橘子。提起橘子,他带着见识广博且自傲的口吻说:“我觉得世界上再没有其他地方的橘子,能比得上福建出产的。”接着溯 河而上,松林山岭近逼眼前,其间布满凸岩,浮木漂在漩流的河中,汽艇在突出的巨岩下,沿着蜿蜒河道轧轧作响缓慢地驶向目的地。 在建瓯,倪柝声足足传了两个礼拜的福音,上帝的话语释放出来,非常激励当地信徒,但他口袋里只剩下一块两角钱。他的信息深受众人欢迎,他 的朋友魏光禧得到属灵的复兴,并更新了向上帝的奉献。在最后送别的筵席上,副主教腓利杭克把这位年轻的传道人拉到一边,这位主教在传福 音方面,有不少的经历,并为福音经历许多生命的危险。他说:「我们从你的讲道上得到许多帮助,我们可以分担你一些费用吗?」倪柝声急忙 回答说:「不,我没有缺乏,我的需要已有预备。」老实说,接受传教士的帮助,会令他不安。他确信,上帝会在他自己的道路上供应他。但 是次日许多新朋友为他送行时,他往河边的途中不禁祷告:「主啊!不能只带我来这里,却不带我回家啊!」就在半路上,一位信差赶来,递给 他一封从那位传教士带来的便笺。上面写着:「虽然有别人付你费用,但还是请你收下我这老弟兄的一小份吧!」他确知这是出于上帝的手,所 以他收下这份为交通旅费的奉献。事实上他收到的远超过所需用的,因为同一艘汽艇正停泊在河边准备回航,而且空出同一座位索取同一船价 。他兴奋地坐船顺着闽江急流而下,心中满有平安。回到福州后他发现,在他出发前的奉献,真正应付了弟兄当时的急需。这是一次令他永难 忘怀的经历。此后他就确信上帝的方法并非「积蓄就必富足」,而是「你们要给人,就必有给你们的,并且用十足的升斗,连摇带按、上尖下 流地倒在你们的怀里。」 然而在南台,倪柝声和租用民房来传福音的同工之间关系有了变化。年长的弟兄王载、王连俊及少数支持他们的弟兄们,要他离开他们的团契 。造成这种结果的详情未可尽知。诚然,倪柝声到海盗出没的岛屿传福音,后来却失信的那件事曾叫他们失望,但也不致于产生这种反应。 在倪柝声寻求福音工作有新的突破时,他回到起初的根基上。他看见上帝才是他自己一切工作的真正发起人,同时他也是此工作的终极目标。 但工作的过程又如何呢?照一般说法,他也是此事的执行人——一位全权的执行人。他觉得这是基督徒最容易忽视的一点。他的看法是这样: 「当我们看到一个十分聪明,口才流利,精力充沛并善于治理的人,我们就会说:‘如果这人能为基督所用,那是何等宝贵呢?’但这种看法 也就等于说,工作必须源于上帝也是为着他的缘故,但其过程却可以藉着人的力量来完成。」虽然福音的热心在他心中燃烧,使他不能稍停片 刻,但耶稣的话一直出现在他的脑海中:『子凭着自己不能作什么,惟有看见父所作的,子才能作。』(约5:19)上帝对保罗所说的话就再也 清楚不过了:『我的能力是在人的软弱上显得完全。』(林后12:9)这种事奉理念(福音工作的三要素),成为他后来在属灵成就上的主要泉 源。 在春节前夕,倪柝声试着把这种看见传递给信徒。他以旧约的事迹来解说,用「以色列的约柜表明上帝的见证」为主题,提醒听众:在耶利哥 因着约柜的出现,使该城倒塌:往后,以色列人挫败的日子,祭司的事奉仍在示罗执行,即使是神所同在的约柜漂泊在外时,它仍然挫败那些 掳掠者。倪柝声的问题是:今天上帝如何兴起圣工,与所能托付的工人呢? 为了答覆这个问题,倪柝声指出约柜的内容:法版、盛吗哪的金罐及亚伦发过芽的杖。亚伦的杖放在其中,为的是纪念一个黑夜及复活的早晨 ,他相信,这杖给予上帝的仆人暗示出一条多结果子的道路,我们要成就上帝的工作,不仅仅是在祈求上帝为我们开传道的门,并赐下更大的机 会而已,当一些事超过我们所能承担时,我们也得时常为着新生命(木杖发芽所预表的)的流露而忍受黑暗的夜晚。当耶稣亲自挂在十字架上 时,复活的生命才得完全表露出来,况且仆人是不能大过主人的。 这些心得曾刊载于他所编辑的不定期刊物上,其中有一期的费用,是从建瓯腓利副主教的奉献中支付的。他并不是用仔细的编校来弥补在讲道 上过分的论调,而是由于他在服事上太倾向安静等候之故,引起了弟兄们的反对。他们中间除了看法的差异外,还有一些外在的压力,这时城 里的反基督教运动正达到高潮,差会圈子里有一些人不赞成学生的见证,而采取不妥协的态度。很少人能否定王载及王连俊两位海军军官奇妙 的悔改,及属灵的生命,像这么有抱负与异象的人应该「加入」其他教会的建造。事实上,王载后来在上海接受了传道士的按手,正式接受了 圣职。相反的,倪柝声则显得有些固执及歧异的立场,况且大家这时对任何造成外面混乱的因素都非常小心,一些学院里的同事,已试图禁止 学生参加奋兴聚会,而且至少有一位传教士将倪柝声贬为「恶魔、大众的骗子」,这句话也许可以代表当时一般的看法。 由于以上的因素,王载及王连俊等人要求倪柝声停止和他们一同崇拜,不久许多人对这种决定感到遗憾,后来大多数人决定翻案,其中一个人 看出来说:「我们做了一件傻事,可能是我们的嫉妒心作祟,因为倪柝声的恩赐比我们中间任何一个人都要明显突出。」虽然有一阵子保留了 他的讲台服事,而他却为少数弟兄中间无法弥补的裂痕感到极其忧伤。 后来倪柝声下到马山,到罗星塔岛及马尾之间的村庄,在那儿租了一间小茅屋,窗口面对渡口。这间茅屋成为他旅行布道的基地,他在这里开 始研读圣经,认真地编辑他曾发行的试验性刊物,其间也有一两位青年留下来与他交通,而陆忠信弟兄就在对河不远的白牙潭。 大约这个时候,有一位在行道会医院当医生的李小姐,到河的下游来找倪柝声,她领养一个名叫国清的男孩子,但国清却让她非常失望。国清 现年十六岁,被学校退学,在绝望中她带他到马山,请倪柝声帮忙。因此倪柝声将他接回来,花时间教他圣经,不久这个孩子完全转变过来, 孩子的母亲及家人因这孩子生命与行为转变的见证大为喜乐。 一九二五年一月,接近农历年,按惯例福州春令聚会正要举行,许多城里、城外的信徒将要前来聚集。这年王载送信给倪柝声请他不要来,因 为争论的焦点正好落在他身上,如果他不在,他们比较容易进行。 倪柝声接受了这项要求,但此事影响了他在基督里的平安,使他陷入极深的沮丧中。当他难以忍受时,他渡到对岸海关去寻求和受恩教士的安 慰。他大声申诉:「事情居然演变到这地步」,并将大致内容告诉她。她很轻淡地回答他,以默然的态度对正在愁苦的他表示同情。 其次,他发现陆忠信虽然仍忠于福州年长的弟兄,却因为他与同工间的分裂深感忧伤,他们便一同祷告寻求上帝。倪柝声认真地衡量从各方面 来的批评,并谦卑地将他的问题摆在上帝的面前,尽管这一年来,他们的见证使许多人悔改重生,难道他还有不讨上帝喜悦之处吗?他曾在态 度上顺服弟兄们吗?当他们祷告之后,心里得到清楚的答覆:「把问题交给上帝,继续去传福音吧!」 这时,刚好陆忠信的养母正在梅花村做接生婆。此村位于罗列岛海湾的南岸外,此地在异教黑暗笼罩下,百姓对福音完全不知晓。陆忠信与倪 柝声和另外四位弟兄准备利用假期向村民传讲基督,后来又有一位刚信主得救的李国清也加入,人数增到七位。 他们先写信给一位三一学院的老同学,他是负责那儿学校的老师。但是,黄昏时分,当他们在梅花村上岸后,他却拒绝他们使用学校空地做为 传福音、作见证的场所。后来他们在一位好心的草药商的楼上,铺草架板为床,找到落脚之处。 最初几天,渔夫和农民们忙于例行喧嚷的庆典:如拜拜、吃斋、祭拜祖先、赌钱、放烟火、施舍及第四天的祭拜家中诸偶像,因此,不听福音 是不足为奇。但是到了第九天,他们仍对所传讲的福音没有反应。年轻的李国清大为灰心,他询问群众:「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你们不 信呢?」他们说这是因信奉名叫「大王」的偶像之故,并且占卜定在十一日举行赛会。他们坚称过去二百八十六年来,「大王」所选定的日子 都是阳光普照。倔强的李国清向他们扬言:「那么我跟你们说,我们的上帝是真上帝,十一日必定下雨。」听众被这句挑战的话楞住了,他们 说:「不用多说,如果十一日下雨,那么你的耶稣就是真神,我们就要去听他的。」 倪柝声尚在村落的其他地方传福音,而这个消息像野火般地传开,当消息达到他的耳中时,他大为战兢。上帝的尊荣似乎被置于赌注中,他们 深怕过去并未全然信托上帝,他可能不愿帮助他们。(他知道,他们七位都要负起责任,不只是李弟兄一个人)但上帝若不支持这件事,他的 福音就无法在此海岛传下去了。难道他们犯了罪吗?他自己省察,并把它摆在上帝的面前有几天之久。难道他们现在就要离开此地,而让「大 王」掌握下去吗?他们回到寄居所在,极其谦卑、战兢地寻求上帝,准备接受他的责备。 有一句话临到倪柝声:「以利亚的上帝在哪里呢?」有了如此清楚的确据,他们知道十一日一定会下雨,他们便出去把这项挑战传开。 那天晚上,他们的房东提醒他们,村民确实有此经历,「大王」的确是保守这地平安的土地神,它真的保佑那些拜它的人不生病,庄稼不遭天 灾,他们的妇女生产平安,因着这些信众的热心,他相信赛会的日子必是万里无云的晴天。不止如此,房东告诉他们,这些渔民都是经年累月 在海上谋生,他们多少都能精确预测未来几天的气候。听到这里,弟兄们就更认真、专注地为下雨祷告,于是上帝应许的话:「以利亚的上帝在 哪里呢?」又在他们耳边响起。次日,他们渡到邻近一个海岛——即前次倪柝声未能成行的海盗窝——在那儿立刻有三家人转向基督,并当众 焚毁偶像,当晚他们很迟才回来,虽然疲倦,心灵却很喜乐。 次日早晨他们起得很晚。倪柝声说他被阁楼上小窗户照射进来的阳光晒醒了。他叫了起来:「没有下雨!」已经过了七点钟了。他起身跪下祷 告:「主啊!求你为我们赐下雨来!」但是那句「以利亚的上帝在哪里呢?」再度响在他的耳中。他顺服下来,默默地走下楼,最后他们坐下 来吃早餐,七位弟兄和房东都一语不发。这时天空无云,但他确信上帝已应允。正当他们低头谢饭时,倪柝声说:「我看时候到了,现在一定 下雨,我们可以把这事带到主面前求他纪念。」他们如此默祷。「以利亚的上帝在哪里」的确据再度临到他们,然而这次却不带着责备,甚至 在他们还没有说出「阿们」之前,他们就听到几滴雨滴落在房顶上。他们一面吃饭,雨势一面增大,当添第二碗饭时,倪柝声大声说:「让我 们再一次献上感谢!」并且他求上帝赐下更大的雨。当他们吃第二碗饭时雨水倾盆而下,他们吃完早饭后,街上积水已漫过草药店大门的第三 个台阶。 初下雨时,一些年轻的村民已先得到开启,并公开说:「有真神了!大王不再是上帝,这雨把他困住了。」但它的信徒不肯罢休,他们把轿子 抬出来,确信它能化解大雨。然而大雨倾注,才走了几步路,抬的人便滑跌在地,大王也随着跌下轿椅,断了左臂伤了下颚,他们急速把它修 好,仍然把它放回位上。在梅花街的半路上,他们一路跌跌撞撞,半拖半拉地前行。村里一些六十岁到八十岁的老人因为他们相信大王出会必 是好天,没有带斗笠及伞,落得狼狈难行。游_行停止了,偶像被抬入一间祠堂里,重新卜卦后得到回答,说:「今天的日子错了,出会应该是 十四日下午六点。」 听到这样的消息,弟兄们立刻确信上帝必再次行事。他们在祷告中向他祈求:「主啊!求你十四日下午六点下雨,在这四天里给我们好天气。 」当天下午天气转晴,并且他们也有真心愿听福音的群众。在短短的三天内,上帝在梅花村赐给他们三十几位真心悔改的人。十四日天亮时, 又是一个好天,他们继续有一些听众。 当黄昏来临时,他们在约定的时刻聚集,把这件事带到主前求主纪念。不到一分钟,上帝的答应到了,暴雨及洪水一如从前。撒但藉这偶像所 显出的权势已被打破,「大王」再也不能成为灵验的偶像。 第二天,他们的日子满了,因为有些弟兄要上班必须离开,由于这些岛屿是某一差会的工场,他们保证接下跟进、造就悔改者的工作。后来倪 柝声回顾那次的事件,使他藉这经历得到了许多属灵的功课,当时这件事的发生确是最好的时机,让他及同伴们大获信心,当他们紧紧地依靠 上帝时,他必负责处理其余的事。 第七章 海外工场 从倪柝声的马山「临江茅屋」往外眺望,深水码头外景色宜人,河道中的江舟及远洋轮船往返穿梭,逆河而上有马尾船厂及海事学校。下游在 罗星(流星)岛面对河湾处有高三十公尺的塔,码头是因塔而取名。闽江的两大主流经十一公里的南台岛在此汇合,其水流在河道中造成深泓 ,可容大货轮在江中停泊。沿山坡而上的梯田几乎高达山顶,其坡度甚陡处只可供矮小枞木生长。运货的★舨和驳船来往频繁,甲板上汗流浃 背的苦力「嗨哟!嗨哟!嗨哟!」带韵律的吆吧声,与海鸥的叫声相呼应。 这儿生活简朴,倪柝声从廿一岁到廿四岁都以此为根据地,这里也成为他的过渡期,亦是属灵生命极大长进的时期,这时他开始为自己订下目 标。记得在求学时,有一回他学骑脚踏车时曾打定主意,只要把两眼定睛在把手上他就能骑得正,不料到了小街上他老是撞到墙壁并把指头碰 伤。后来有一位骑车的朋友指出他的错误:「你要向前看路,两眼定在前头的马路。」如今他也想把这原则运用在上帝的工作上。 他看到自我装备的需要,于是定下严格的学习课程。他明了传道人本身的重要,不下于他传讲的信息。他看见这点就知道上帝必须先在他身上 作工,才能透过他来传讲信息。这段时间,倪柝声的健康情形不佳,常常为咳嗽所苦,即便如此,他仍专心于研读圣经并广泛阅览书籍,如: 阿福德及卫司可的解经,路得,诺克斯,约拿单爱德华,乔治怀特菲及大卫布莱纳的生平。身体健康时他就从事游_行布道及编辑「复兴报」, 它是一九二三年出版的小型属灵报纸。其内容是他自己的解经,加上选撷西方属灵作家的翻译作品作为补充资料。「复兴报」是非卖品,免费 分送给一切索取的人,它的出版是不定期的,因为上帝是以零星小额的奉献来供应他。由于它有效地传递了上帝在基督里救赎的目的,这份小 型杂志不久便广传各地,也带来许多个别见证及讲道的邀请。 同年,倪柝声的亲戚带他去上海探访。在那儿他得知张品蕙在天津的消息。虽然他们已分手多时,但他的心仍然惦念着他。他得知她在济 慈学院表现出色,有希望能由此进入北平的燕京大学。当他听到她仍热衷于社交活动,更加深了倪柝声一个信念,如果他要完全跟随主,就得 放弃对她的想念。他忧伤地把她从自己的思念中抹去。他进入屋里跪下,将这事交托上帝,然后写下一首「主爱长阔高深」的诗: 主爱长阔高深,实在不能测度; 不然像我这样罪人,怎能满被恩泽。 我主出了重价,买我回来归他; 我今愿意背十字架,忠心一路跟他。 我今撇下一切,为要得着基督; 生也,死也,想都不屑——有何使我回顾? 撒但、世界、肉体,时常试探欺凌; 你若不加小子能力,恐将贻羞你名! 有一天早晨,倪柝声在上海读到耶稣的话:「我也必须在别城传上帝国的福音,因我奉差原是为此。」(路4:43)不久他接到母亲打来的一封 电报:「我应邀到马来西亚传福音,你有空陪我去吗?」 原来大约一个月以前,和平在一位朋友生日宴席上,遇到一位从马来西亚来的陈姓客人,他正陷于道德的泥沼,显然有属灵上的需要。她觉得 主对她说:「我曾向撒玛利亚妇人讲道,你也去把生命之道讲给他听!」显然他曾听过倪家母子奇妙悔改的故事,当她向他作见证时,他就急切 地为自己的生命呼求上帝。现在他从霹雳州的锡他瓦写信给她,问她能否到锡他瓦的教会向他们传道?因为教会中有几位听见他找到了在基督 里的救恩。他愿付所有的旅费,并由他姊夫及姊姊林提康(译音)夫妇接待,他们是一对虔诚的基督徒。和平把这件事摆在主面前,主给她路 加福音一句话做为凭据:「我也必须在别城传上帝国的福音」,有了这个印证(确据),她打电报给在上海的倪柝声叫他与她同行。 他们路过新加坡、怡保来到锡他瓦,受到林家热情的款待,而美以美教会却相当的冷淡。牧师说:「一个月以前有两位美国人在此举行奋兴会 ,我们为了请人聚会付上很大代价。第一天有三百多人来,第二天六十人,第三天只有十二人。现在情形更难,所有的人都去橡胶园割树乳, 除了主日以外没有别的时间可以来听道。」 第二天晚上他们到教堂时,只见大门深锁,他们找到了牧师,发现他正在核算白天所割下来的树乳,他不得已解释说,他忘了聚会的时间,他 们默然无声地取了钥匙,开了门,开始用借来的扫帚清扫屋子,有一位印度信徒站在街上请人进来。起初人数少得令人洩气,直到倪柝声提到 他个人见证,说到路加福音上「我必须传道」的那句话时,才有转机。这时林和平才知道这次是上帝用同样的一句话呼召他们前来事奉。她立 刻得到鼓舞,就更释放及火热地传讲上帝的道。许多人流泪悔改,承认他们的罪,脱离许多恶行。人数一直增加到三百以上,其余的则站在窗 外听道。过了十六天,牧师怕信徒过分激动,觉得聚会应该结束,然而在林弟兄邀请下,他们继续有一段时间在家中查经,给初信者在上帝话 语上的造就。离开锡他瓦之前,倪柝声打电报给陆忠信,请他来此继续造就工作,而早在几年前陆弟兄已感觉到上帝要呼召他到马来西亚及印 尼事奉。 在这几个礼拜里,倪柝声的母亲觉得在林家过得很舒服,特别是与林家大女儿爱倩在一起,她是一位很有前途的青年基督徒,林和平心中觉得 这个女孩子与她儿子非常相配。她向爱倩的父母提到此事,也告诉她那个性温良的丈夫,但几乎没有问过倪柝声的意思。这事之后,由于他们 在马来西亚还有别的邀请,所以两家又再见面,和平急切地要促成这事,忘了她自己年轻时痛苦的经历,而倪柝声却因碍于孝道不便违抗。终 于在一次小型宴席上,两家交换信物宣布订婚,这时倪弟兄内心立刻感到极度的不安。正当他和母亲还在新加坡等候回家时,有一位学校教师 设计陷害林小姐,便告诉倪柝声一段相当逼真的故事来毁谤她的人格,他并不愿信以为真,但这件事给了他一种游移不定的感觉。因此事关系 到上帝在他一生中的旨意,他唯恐走错一步。他有几天在痛苦中祷告着,在上帝面前权衡应该怎样做,最后,当他们抵达上海时,他告诉母亲 上帝拦阻这门亲事。他一面劝母亲归还信物;一面自己写信给林家,很礼貌地解释他的处境。他的母亲很难接受,因她早已将爱倩视如己出。 后来当他们被伯特利医院石美玉医生请去讲道时,母子间呈现紧张的气氛。不久和平被邀到中西女塾作见证,此时她忆起求学时期所遭遇不合 心意的订婚事件,她透析此事时开始站在倪柝声的立场上来看待这事。因此在她坐船回福州的路上,她已预备好承认她可能把这事做错了。 倪柝声的讲道所以能吸引人,主要是他有恩赐能将「上帝的道路唯独行在基督所完成的工作上」,讲得非常清晰。太多的基督徒都是努力追求 靠己行善的救恩,这种方式几乎跟佛教的道理没有差别,对他们传讲新生命乃是上帝白白的恩赐,使他们感到惊讶及新奇。倪柝声对福音认识 不止于因信称义,他也从慕安得烈及迈尔的著作中认识到从罪中得释放的成圣生活,这对他有很大的帮助。他也阅读芬尼和依文罗拔士及一九 〇四年至一九〇五年的威尔斯大复兴,同时他也考察司达克梅尔及宾路易师母有关魂与灵,及得胜撒但权势方面的作品。而他藉着新约的自修 ,证实了这些有伟大经历之基督徒的著作,需要透过简单的词句,向与他在一起的信徒说明。这些题目出现在他的讲道中,一年以后也被刊在 杂志上,而且内容获得福建各地及其他地区读者热烈的回应。无疑地,这些信息是他殷勤研究,加上敏锐悟性的结果,但他仍然觉得需要得着 亲身的经历。由于年轻人的热心,不久他便起意撰写一部有关基督徒属灵生命之概要,信息的内容多数是他所读到而令他感到兴奋的,也是周 围差会的教会所未曾讲论的。他很乐意被人邀请去讲道,原因是要告诉听众,仅仅得到赦罪和得救的确据是不够的,因为这不过是个起点,还 必须认识复活的救主——就是他的生命,这样他才可能在行事为人上讨上帝的喜悦。 每次倪柝声主领聚会时,会众皆聚精会神地聆听,因为他给那些以为福音不过是给信徒一个天堂的应许,而对他们生活中所遭遇的患难,并无 所助益的听众一些新鲜的观念。他以「接受了救主,而后把救主置诸脑后,照着世人的方式过自己的生活」的理论来解释,为何许多挂名的基 督徒家庭里,孔孟思想是与圣经占有同样的分量。 这种生活与新生命结果子的生活差异何其远!它留给内住圣灵的地位也太少了,而圣灵却是学习真理之人的导师,也是倪柝声日渐更多依靠的 。有一天他遇见了一位谦卑的陈姓裁缝,几个月前他捡到马可福音的最后几张圣经,这人未曾接受过任何基督徒的教导,也未向倪柝声问过这 些经文的可靠性,然而他却选择了十八节有关医病之事,做为基督徒最起码的神迹论据,出去到村里寻求印证。后来在邻舍一次奇妙痊愈的结 果中,他得到了信念,就回到裁缝店那儿忠心地为基督作见证。 诸如此类的经历,却帮助倪柝声解决了一件向来困扰他的问题。他说,早年他很怕碰到无神论者及高等批判学者,因为他们会向他证明圣经的可 疑之外,使他因此失去信心,如今因着别人和自己的经历,并且面对面遇见了活的基督,他知道自己已经得着了答案。面对他们所有的辩论,他 都能从容地回答:「是的,你所说的也许有众多理由,但是我认识我的上帝,这就够了。」 在另一个村子里,一位初信的农夫碰到麻烦,他的稻田是山坡上的梯田,正在灌溉渠道的旁边,他辛苦打上来的水,一再被山坡下面的农夫偷 去。他的邻舍趁着夜晚凿开田埂使水流到自己的田里。这位农夫在灰心中来到教会弟兄们那里申辩说:「这不公平,在这种情形下,我该怎么办 呢?请你们告诉我。」他们和他跪下祷告,而后有人建议他试着「走第二里路」。他们说:「如果我们只做应该做的事,那么我们毕竟都是无 用的仆人,我们必须越过仅仅对的事。」所以第二天他带了木槽和「龙脊骨水车」再去打水。这个早晨他先为下面邻人的两畦水田打水,下午 才给自己的田打水。 邻舍为之哑口无言,经过一番思考,就去拜访这位基督徒农夫,并十分真诚地要明白其缘由,不久这位邻舍也饮于生命之道的活水。 倪柝声就是在这种对上帝和他话语的热诚中,被呼召来栽培及服事。这里的人们对上帝的话都是相当认真,并显出重生圣徒真实的交通。在此 ,他也看到基督在地上教会的实体,及他的灵向外邦人作见证的工作。每一位上帝的儿女都应该具有此种令人转变的福音见证能力,每一群弱 小的团体都应该认识上帝是他们敬拜及见证的中心,如果上帝的旨意在那里,那里就有基督活生生的见证。 第八章 脱去旧人 从外观高雅的三一学院教堂,到倪柝声与两三位青年非正式祷告的河边茅屋,不过只有十六公里,他却为这样的迁移有一段长时间的思考。在 南台岛东西两大潮流都一齐冲激在他身上,后面山坡上遍布着舒适的外国别墅,河道上有来自欧美的邮轮及货轮,各自在航道上停泊或航向海 外。在轮船之间交叉穿梭,摇幌于波浪上的则是本地的小★舨和「拖船」。这些人均为妈祖信徒,沿岸拥挤着他们简单的住屋及吵闹、臭味杂 陈的市集。在这种环境中他不断地自问,他的基督教信仰能否进入并适应如此复杂的情况呢? 在福州,安立甘的「石砌教堂」(与美国公理会红砖建筑相对)正代表着基督教的信仰。正如当时的人所描述,这个由领事、港埠官员及商贾 们所组成的「社会」,屈尊降卑地来参加由港埠牧师所主领短短一个钟头的宗教仪式,当仪式完毕后他们便打道回府,而那些怡和洋行的商务 代表们,也在例行的教会崇拜后商议本周的茶价,其他人则赴英人俱乐部作周日消遣。 当然,在较小的城里也有信徒们多年奉献所建造的教会,其成员几乎全为中国信徒及传道人。但在建筑及教会风气上,仍保留西方的特色及风 格,因此信徒们相当被动地依靠一个累赘的教会组织,以及外籍的主教为上司。这种情形就像是一个人不管轿子轻或重,都定规要四个轿夫来 抬。不但如此,他们长期缺乏按立的牧师,而有资格主领圣礼的牧师与教会数目的比例都低于一比七。另一位福建的宣教士说:“无可避免的 结果发生了,本来值得重视的圣礼制度,由于荒废不用反而受到忽略,反而本土宗派却大为发展。(在倪柝声年轻时,由唐巴拿巴所创立的真 耶稣教会,吸引了不少福建的牧师及信徒进入他们的交通。)”「如果你所在的教会,不能提供你一个有效服事的职位,及按时举行圣礼,而 其组织形态又不能使你觉得自己是这个属灵团契的一份子。如果你的态度十分认真,通常就会离开此地,加入其他能提供这些祝福的教会去了 。」 倪柝声在数年之后提到他自己所经历的一件关于圣礼的事。「我认识一个人,他心里恨着一个人,因那人曾大大得罪他,其受害之深就是杀了他 都不足以补偿。后来,被得罪的人得救了,有好几年他不再把那人放在心上。有一次他到另外一个城去,并在当地的教会参加主日擘饼聚会, 当他被介绍给会众认识后,他突然看到了他从前的仇人。他暗自思量:“他在这里,我不知道他是否得救,我该怎么办呢?我真糊涂竟然让他 们介绍!”当会众再祷告时,他静静起身离开那儿,边走边想他所蒙的救恩,及对那人的怨恨。他走得愈远,心里就愈觉得不该这样离开聚会; 另一方面也愈恨他的仇人。他想起十年前得救的光景,当时主如何一笔勾消他以往的过失,而他却觉得不能宽恕他的仇敌。最后圣灵使他想起 一句话:『你们若有彼此相爱的心,众人因此就认出你们是我的门徒了。』(约13:35)这时他破碎自己并降服下来,大声呼叫出:“主啊!我饶 恕他了。”并且泪流满面地转头回去聚会。当他进入会堂,他们已祷告完正准备擘饼,他站起来要求说一些话。他把整个故事说出来,提到上 帝如何带领他宽恕了这个人。」 倪柝声一直在寻找一些人,而这些人是上帝的灵能在他们身上畅通无阻地运行的,他相信这件事不可能发生在狭窄的宗派团体里。所以稍后不 久,他对一群会众说:“今天当我们围绕主的桌子,我们的眼光若局限于我们自己的团体,就不配擘饼,因为得着了基督的生命,就应与整个 教会发生关连,而不是其中一部分而已。我们的心需要宽广以容纳所有上帝的儿女,否则我们擘饼就没有意义了。我们在此应宣告所有上帝的 儿女都是弟兄姊妹,不容许任何分门别类的思想,并且切记临到我们的圣灵也同样临到他们。” 当他尝试去解释由分门别类的宗派所引起的问题时,无论是从历史或价值方面来看,他觉得这些答案决不能为初信者所称许。由于许多差会的 宗派观念,使得具有潜力的中国教会陷于分裂的痛苦中,在当代年轻的基督徒中,也有许多人像倪柝声一样,寻求回到新约简单的命令上,以 期有效地肯定信徒的合一,而这个合一是耶稣曾祷告,且为其摆上生命的目标。 倪柝声深深了解,离开已建立的教会之任何行动,会导致陷入民族本位及反差会的危险中,其结果等于宣告所有其它的基督教团体是错误的。 在他所阅读的西方作品中,有一些作者如加维特、潘汤以及更早的达秘,他们为着良心的缘故,辞去了安立甘教会的职位,而寻求圣经上更真 实的崇拜及服事,并且得到上帝明显的称许。在圣经中像他们如此顺服上帝声音的例子很多。而一个人的立场,决定了他属灵生命的品质,他 说:“在上帝的工作上,每一件事取决于所差派出去的工人,什么样的工人便产生什么样的信徒。”如果他是以品质为目标,就不必从事对抗 差会建造的改革运动。他不敢把自己的属灵路程,与当时的民族主义运动相混淆。 从一九二五年到一九二八年之间,在学生中出现了一股新的爱国情操浪潮。在过去几年来,他们的老师一直叮咛告诫,他们是民族的希望,有 一天必成为民族的拯救者。但是与过去士大夫从政的制度相较,他们毕业后的前途未必平坦。尤其是青年们多为理想主义者,在喜新厌旧的情 绪中,任何进取性的群众运动,都俨然以领袖自居。 有一件事使倪家父母陷于悲伤中,他们的三子宣祖,在属世的影响及祖母骄纵下成长,他急于投身政治活动,常常惹事生非,因此成了家人挂 虑的重担。表面上他打着「救国」的旗号,实则为逃避读书,先后加入了铁血志团及敢死队两个革命团体。终于有一天家人的挂虑成了事实, 消息传来他在一次革命示威中丧生。 一九二五年的新年,倪柝声与他的弟兄们在海岛上作见证,而福州旧城爆发一次反宣教士的暴动,天主教的修女及一些英国行道会的女教士们 遭受侮辱,仅得逃命。同年三月十二日孙逸仙博士逝世于北平,留下了一个未能及时填补的权力真空。五月三十日发生历史上的南京路事件, 当时上海租界地的警察,向示威的学生开枪掀起了一片反英情绪,并导致南方各城更激烈的示威。 福州的宣教士们在夏令退修会中,迅速把仅存的行政管理职位让出来,以期获得国人的好感,使三一学院秋季重新开学。往昔对「淡色眼珠的 洋鬼」之传说又复燃起来,再度给在差会服事的中国人极大的压力,他们为着基督的缘故,被称作「洋人的走狗」,然而也留下了勇敢的见证 。次年因反基督同盟的传播及骚扰,以致到了一九二七年的春天,所有内地的传教士暂退到沿海地区,夏季时初级中学被焚毁,到一九二八年 元月,高级中学的校舍被一群马克斯狂热分子纵火焚烧,更正教差会的复兴时期似已终止。 但倪柝声本人,仍尊重许多为上帝仆人的宣教士,他们曾与他一同分享对救主活泼的认识。早在一九二六年他应其中数人之邀请,到福建南部 的厦门向同文书院的学生及美国长老会差会的神学院讲道。在那儿他遇见了两位聪颖的研究所学生——覃但以理及一位牧师的儿子陈雅各,他 们日后成为倪柝声工作上的亲密同工。 这次拜访,他是受到灵光出版社的邀请,该社系由南京差会机构所主持。他的朋友李渊如姊妹是灵光杂志的编辑同工,他应邀与他们工作一段 时间,由于他身体不好,若能改换气候或许对他有益。然而更重要的是主在他心里说:“去吧,你可以得到一些出版上的经验。”于是他决定 并知道上帝会使他成行。 这趟上海的旅行,他得以拜访旧友、结识新知,对他而言相当有价值,有一些朋友是他日后极赞许的。他的新杂志「基督人」(自一九二六年 元月开始接续复兴报出版)的许多读者住在上海南方城镇以及长江上游各地,因此他看上海是全国工作的良好基地。上海是一个充满激烈竞争 风气及政治运筹的场所;也是一个具有刺激或危险的城市,其道德状况被评为:「如果上帝宽赦了上海,那么他就对不起所多玛及蛾摩拉了。 」然而,它毕竟是建设中国的主要工商业及财经中心。相反的罗星塔码头,位于偏远及方言的省分,缺乏发展机会,既然福州原有的弟兄都已 分散,又缺乏工作的展望,他想是否要把总部迁到上海? 在南京有许多较大的宣教团体和机构,他遇到许多乐于在基督里同工的弟兄,并从中得到些一些编辑和出版方面的经验,与李姊妹的交通给了他 极大的帮助。这位比他年长十岁的姊妹,属灵经历超过自己,他觉得自己实在需要这样的一位「年长的姊妹」。他把自己期待将生命之道传遍 中国的异象与她交通,并发现她是位有智慧的顾问,及有颗同心的灵。她印证了他的感觉,特别在当时动荡的局势,正唤醒中国青年一股新的属 灵饥渴,这种饥渴也是起于对基督教的不满。他能不能应付这个需要呢?她支持他以上海为据点的看法,并说她觉得上帝呼召她辞去南京的职位 ,投入他在上海的工作,特别是他正开始的文字事奉。 倪柝声与长老会的关系只有短短几个月,他不认为上帝要他永远在此机构服事。更严重的是,他在南京不仅没有工作而且病倒了,他知道他必须 回去。他再度顺河而下,灵里虽有更新,但心中消沉身体软弱,有一度他的咳嗽一直不停,晚上常出冷汗,他渴望早日回到温暖的家乡,并在途 中寻求医生的诊治。 上海的医生为他检查,立刻要他作胸部X光透视,照片显示他患了严重的肺结核,一边肺全部感染了,而另一边局部感染。当倪柝声正等候医生拿 出潮湿的片子检视时,他听见医生用英语跟护士说:“可怜的人,看看那张片子就知道了,你记得上回我们曾照过一张跟他一样的片子吗?他六 个月后便死了。”倪柝声被叫进去,「你的肺大部分感染结核病」,医生告诉他:「回家疗养吧,吃些营养的食物,这是你所能做的,你会好 起来的。」 在回航的船上,倪柝声的心中极其痛苦。他有许多的计划,盼望能成就大事。而今上帝却对他所有计划加以「否定」。他开始省察自己的行为 、动机和雄心,并且迫切祈求「在上帝面前有清洁的心」,他认罪,看在何处有得罪上帝的地方。叫他良心感到困扰的就是有关马来西亚锡他 瓦林爱倩的事,他早就知道那个告密的人是欺骗他的,那么是不是他从一开始就没有顺从而犯罪呢?他是否听信了谎言,而得罪了她及她的家 人呢?是不是他在整个事情中误认了上帝的引导?他愿意为主工作而守独身,他似乎对于以往的事无法做任何的弥补。 一九二六年秋天的早晨,这艘沿海轮船逆流而上,行经闽江狭流带;他在罗星塔码头上岸。当他重回马山茅屋时,它已成了荒凉之地,他一生 的路途似乎突然失去了指望。他想要哭出来,向上帝抗议,一一向他质问。 他试着平静下来工作,从箱中找出他早已计划要写的一本书的大纲。早在三年前,他已写了两章半初稿,是有关属上帝的人在灵魂体方面的题 目。由于这些题目太理论化,所以他把这个计划搁置下来,因为缺乏经历来证实,而且有太多的事在这段时间发生。他在自己基督徒的生活中 ,有许多新的实际,也看到许多人从黑暗的权势下得着释放。假若上帝不久就要将他接去,倪柝声觉得他无论如何,总要把上帝所赐给他的宝 贵经历写下来,他坐着眺望江面,拿出了笔墨和稿纸。 当他这样安静下来时,身上仍在发烧,无法下笔,甚至无法集中思想,他只好把圣经和手稿收起来,因为他知道无法独自完成。他再一次关上 房门,下到罗星塔码头,雇了一只舢舨渡到海关去,陆忠信弟兄在旅馆门口迎接他,在男士部给他找了一个房间,他躺在窄床上,把自己交在 上帝的手中。 叫他得安慰的就是这儿还有一个旅馆可以休息。倪柝声的父亲早先曾提醒他,工业学校快要重新开设,新的工程科教员已从美国来了,旅馆是 属于该校的。而和教士却在这炎热的数周到福州的鼓岭去退修,完全安息在上帝里面。她在那里接获消息说,学校的财政突遭破产,终究不能 开课,因此这间住所仍归她使用。 这段期间,宣教士们以牛奶和营养的食物当作药品帮助他,弟兄们也轮替来照顾他。黑暗的日子持续几个礼拜之久,他的体重日渐减轻,力气 逐渐衰退。陆忠信回忆说:「他是如此的自视卑微,极其渴望得到医治。他曾要我每天奉主的名为他抹油祷告。」当他软弱到只有凭着记忆中 的经文寻求拯救,如「你们要自卑服在上帝大能的手下。」(彼前5:6)——但他不敢完全引用这句话。倪柝声说:「有两个月之久,我每天都 在撒但的牙缝中求生存。」 和教士定期带着「基督是得胜者」的信息来探望。虽然他知道宝血赦罪的能力,也知道能从那位曾担当我们软弱者的身上支取疾病的医治,但 他坚持自己犯了过错,而在生活中给了撒但反对基督的地位。然而和教士不断引用经文证实主的复活是包括了一切,最后他终于用信心接受: 「基督是得胜者!」 慢慢地上帝答应了他们同心合意的祷告,上帝的手加上饮食及休息使他有了转机。他稍有力量时就再度提笔写作。现在终于得到上帝的许可, 他就全心致力于这件自认为急切的工作,好象新闻记者赶着截稿时间一样,他以最后的气息倾心描述基督徒的属灵生活与属灵争战的谋略。 几个月以后,第一部包括四卷内容的「属灵人」终于脱稿了。这是一本很有系统的作品,其中详论信徒的救恩,灵、魂、体各方面。在序言中 ,他形容此作品为圣经心理学,他提醒读者若只把它当作自我分析的工具,必定会成为他们消失在基督里的拦阻。这部苦难中的产品,富于透 视,但缺乏他一般讲道时的活泼,这部作品归功于他博览群书以及敏锐的心思,加上他丰富的圣经知识,所以其中的信息具有透亮的开启性。 到了五月,虽然倪柝声的身体仍很虚弱,但稍有好转,便携稿到上海。李渊如早已从南京到此,因为南京有共党的暴动,并杀害了一些宣教士。她的 中文素养甚佳,志愿替他定稿准备付印。 此时南京已成为中华民国的首都。国民革命军北上经过湖南攻克长沙及汉口,然后挥军向东取上海。为了保护百姓性命,蒋委员长于四月十二 日,扑灭了上海工人中共党的暴动,共军周恩来逃脱,这个城市才重归平静。 当倪柝声在上海正要完成他的计划时,他学习另一个经历,这个经历深深影响了他往后对于「从罪中得释放」这个主题的认知。他曾多次传讲 罗马书的话,这些话突然活现在他眼前。他看见属灵上重要的事实,而且越过了个人由信心而来的经历,他说: 「从我信主几年后,一直被教导得释放之道,是在乎『向罪看自己是死的,向上帝却当看自己是活的。』(罗6:11) 从一九二〇年到一九二七年我 一直是如此‘算’,但困难是我愈如此做,就愈觉得向罪是活着的。我简直不能相信我是死了,我无法‘死’,罪仍然胜过我,我知道有些基 本的事可能错了。所以我求上帝指示『我已经与基督同钉十字架』这句话的意义,我明白当上帝论到这事时他从未说:‘你必须如何’;而是 说‘你们已经是如何’。但从自己经常失败的经验看来,这似乎是不可能的,除非我自己欺骗自己,我几乎要下结论,只有不诚实的人才会有 这种的说法。但无论如何,我寻求别人的帮助时,总是再次被带回罗马书六章十一节上面,我欣赏它的教训,然而我不了解为何它在我身上没 有发生任何作用。因为没有人给我点出‘知道’(第六节)必须在‘算’之先。有几个月我一直困惑,迫切的祷告,查读圣经,寻求亮光,我 对主说:“假如你不带我看见这最基本的真理,我就不愿再传道,我要先把这点弄清楚。”」 「有一天早晨——我永远也忘不掉那一天——我在罗马书看到『因为知道我们的旧人和他同钉十字架,使罪身灭绝,叫我们不再作罪的奴仆。 』(罗6:6)‘知道’我怎能知道呢?我祷告说:“主啊,开我的眼睛!”接着一刹那间我看到了。我早已读过哥林多前书一章三十节:『你们 是在基督耶稣里』,我翻开再把它看一遍。『你们得在基督里是上帝的作为!』何等惊奇!假如基督的死是一个确切的事实,而上帝又把我放 在他里面,那么我必定也死了。突然间我明白,我是与基督合而为一,而且我已在他里面,当他死时,我也死了,我向罪死是一件过去的事, 而不是将来的事,这件属灵的事实向我揭开了。我欢欣地从椅子上跳起来,跑下楼对在厨房工作的青年弟兄说:“弟兄!”我用手抓住他:“ 你知道我已经死了吗?”他困惑地望着我说:“你说什么啊?”我接着说:“你不知道基督已经死了吗?你不知道我已经与他同死了吗?你不知 道我的死是与他的死同样真实吗?”哦,对我来说它是那么真实!我兴奋地想到上海的大街小巷去宣讲我所发现的事。从那天起直到今日,我 从未有一刻怀疑那句话的宣告:『我已经与基督同钉十字架,现在活着的不再是我,乃是基督在我里面活着。』(加2:20) 第九章 脆弱的瓦器 在上海的日子,倪柝声的身体日渐健康恢复,并且继续留在住所里,进行该书的其他部分,他确信上帝要他完成它。慢慢地,在李渊如姊妹的 文字指导下,他将许多痛苦及失败的经历,以及所领悟的真理,用文字发表出来。他也乐于以冷静的态度来观察差会的光景,在此他第一次与 中国内地会有密切的接触,这个庞大的国际性组织,是戴德生所创立,六十年来其福音见证深入中国的内陆。透过与内地会档案部一位宣教士祝 康宁的友谊,向他见证了上帝常新的真实。祝康宁是一位在福音工场上,有长期工作经验的人,他们在灵里有很深入地交通,倪柝声常到他家 拜访,并且分享读经的乐趣,倪柝声常向他提及愿将福音传遍中国的盼望,当他体力许可时,他们偶尔也与一些青年人到城里的街上或郊区传 福音。 这时候李渊如姊妹介绍他认识一位可亲的汪佩贞姊妹,她是富有法官的女儿,过去曾是李姊妹的学生。那时李渊如还是一个顽固的无上帝论者 ,曾一度想破坏汪姊妹的信仰。汪姊妹在青年时就蒙召信主,她父母想尽办法要她背弃他,首先以珠宝贿赂,继而刺激她去自杀,最后则将她 逐出家门。她从金陵神学院毕业后,就成为一位自由传道,因为学生们的渴慕,加上她特殊的见证,常在学校中引领许多人归向基督。几年以 后她也尝到引领自己母亲归向主的喜乐。 一九二七年底的一个主日,倪柝声、祝康宁、李渊如姊妹及汪佩贞四人,这是他们头一次在汪姊妹家中聚集擘饼敬拜上帝。他们继续了几个礼 拜,但倪柝声已感觉到他必须踏出信心的下一步,租下适当的房子,作为教导圣经与见证之用。俗语有句话「从小处着手」恰与先知所说—— 「谁藐视这日的事为小呢?」终于在一九二八年初他在文德里找到一间房子。从租界地的哈同路向东转入,房屋位于蒲石路北边,在堤岸西边 不到五公里。那时又有几位弟兄加入,他们也搬进去住,在楼上聚会直到楼下店铺空间腾出来,可做为讲道的场所。每个主日一早,祝康宁就 骑脚踏车,从内地会在吴淞路的总办公处到哈同路与他们一同擘饼,然后回到他自己所负责的教会(该教会是一差会的自由基督徒教会)。但 这种配搭并不长久,不到一年,祝康宁就被调回加拿大,就往后历史的眼光来看,与宣教士们在这深具价值的工作配搭,就此忽告中断。 一九二八年六月,国民革命军进驻北平,而倪柝声所著的《属灵人》最后六卷已准备付印。他按着原初的感动完成了这本书,这是他第一本也 是最后一本亲自写完的书,其余的书籍都是从他的讲道及教导中腾写出来。属灵人第三卷讨论「疾病」的一章,虽然这章与其他题目均出于经 历,但正如其他上帝仆人的经历一样,不久他也亲身经历所写的论点。因此在许多年后,常提到他觉得《属灵人》太「完全」了。然而它使人 产生一种「它是一切问题答案所在」的错觉。因此一九四一年他说:「这书不再出版了,并不是说我写错了什么,因为我现在再来看它。仍然 同意其中每个说法。它在真理方面立论相当完全,然而这正是它的弱点。因为当一个人读完了,会使他觉得不再有任何问题了。但我发现,上 帝却不是这种做法,他很少让我们如此认为。因为将属灵事物系统化的危险,就是使一个人以为不需要藉圣灵的帮助,就可以领会这些事物。 不成熟的基督徒只是一直寻求理解性结论上的满足。上帝的话有其基本的特质,它总是对我们的灵及生命说话。」由此可知,《属灵人》这本 书并非今天的教科书,而是作者个人经历的一个里程碑而已。毕竟他写书时还不满二十五岁。 当时在哈同路文德里的聚会场所,仅仅容得下一百多人。但一九二八年底在这里举行了规模小而具深刻意义的第一次上海特别聚会,从城里各 处的信徒聚集在此,并为他们解开上帝的话,倪柝声的信息得到热烈的回响。因着聚会的体力付出,加上连续不断地帮助那些来访者,再度耗 尽了他的精力。寒冷的冬天来临时,他咳嗽又发,体重再度减轻。于一九二九年初,一些家中的事情要他处理,所以他就趁机回到福州,后来 他才知道这是与和受恩教士最后一次的会面。 和受恩教士早期带着几分犹疑地将一些寇迪及达秘的解经著作借给他看。他觉得这些作品很合自己的口味,他就写信给伦敦出版商,索取其他这 类作品,结果他与英国的乔治威尔弟兄通信了一年,有很好的交通。他是属于伦敦弟兄会严守达秘信念的团体,他本人寻求一种更原始的基督 徒崇拜方式,不受传统所累积的细节拘束。如今他发现自己已步入所熟悉弟兄会先进者的脚踪,主日崇拜的中心是晚间围绕主桌的擘饼聚会,每 个人都在发自内心的敬拜与感谢中,与众人同领主的饼和杯。教会生活的主要特征是信徒的施洗、解经、信徒彼此照顾、一同关心上帝的工作 ,经常公开见证上帝在基督里的救恩。关于姊妹的活动,倪柝声也和弟兄会一样严格采取保罗对姊妹的教导,禁止她们公开在有弟兄出席的场合 讲道,强制她们在教会聚会时带头纱。因为中国女子向来不覆纱或带帽,所以这种纱帽是经过特别设计,用黑线钩成一种标准的发网,而中国的 姊妹们都愿意遵守这规矩。李渊如及汪佩贞两位姊妹,除了在姊妹聚会中讲道外,都放弃了颇受欢迎的公开讲道,而从事个别教导工作。 回到罗星塔,他很清楚指出和教士在为青年人上圣经课时所发生的错误,她谦逊静听一言不发。事实上,她对这些伦敦弟兄会教义的立场感到不 安。早在陆忠信离开她前往兴化沿海附近从事拓荒工作时,就曾向他透露过这种疑虑了。她觉得他们不过是一些自视教条纯正,而彼此却不相容 的聚会,长达一世纪之久他们拘泥于自己的立场,而与其他的基督徒不相往来。但她几乎不对倪柝声说什么话,只是介绍另一位英国传道人也 是解经家的奥斯丁.史百克的一些作品给他。史百克有关十字架的信息,颇有宾路易师母的风格,在过去一年多曾给她带来祝福。 这次短暂的拜访使他大得帮助,由于他身体忽好忽坏,使他不能久留接受她的款待。他坐船到南台,在两小时的旅程中他再度发烧。恶者藉肺 病所产生的情绪低沉,引发他里面的埋怨:「你本有光明的前途,也有很多机会,而你却放弃了这些灿烂前程来事奉上帝。而今你的职事满有前 途,以你的恩赐而言,你一定会成功,可是你又放弃了它,为什么呢?你舍弃太多了,而你得到的又是什么呢?有时上帝听你的祷告,但他大 多是沉默不语。你跟那些在大型福音机构中的人比比看,他们也有光明的前程,而且能够把握住它,因此属灵事业大得兴旺,工作也得上帝的 称许,并且使许多灵魂得救,他们也继续追求上帝。再者,他们看起来才像是个基督徒,这样快乐、满足、自持。而你呢?看看你自己吧!」 上了岸,他回到座落岸边的家,向父母问安并料理他自己的事务。他不顾自己身体的不适,想替他们做一些事。他心想只要他能恢复健康,他 愿意为上帝做任何事。第二天他来到城里,忧伤地避开两处早已分裂的地方教会会所。桥下正好有带着捕鱼鸟的渔夫在干活,他像孩提时一样 地停下来注视他们,对捕鱼鸟的耐心大为惊讶,而后他拄着拐杖蹒跚而行。 在街上,他遇到一位从前三一学院的教授,他向教授一鞠躬。教授带他到一家茶馆,经过直截了当的几句话后,教授停下来上下打量着他说: 「这是怎么回事?」他显然带着几分轻蔑高声说:「学校这么多人当中,我们一直认为你是成大器之才。看你现在的样子,为何如此落魄呢? 」 传统上,中国学生都很敬重老师,每每以自己学业上的成功来报答师恩,所以这句话无情的击中他的要害,他是倪柝声衷心敬佩的人,而他认 为倪柝声受教育是枉费了。他在教授洞察的凝视下显得沮丧,因为他所说的都是实情,他失去了健康,前途也破灭,他还能拿什么给人看呢? 这位他从前教中国法律的教授又问道:「你难道一点都没进步吗?没有进展,没有事业,什么都没有吗?」那时,倪柝声虽已成人,但也几乎 落泪。 就在这一瞬间(他后来告诉我们),「我知道什么是荣耀圣灵常在我身上的意义,我能抬头向上帝说:“主啊,我赞美你,因我已拣选那上好 的道路。”虽然对我的教授而言,事奉主耶稣全然是枉费的,但这就是福音的目的,把一切都献与神。」 他在家待了一些时日,重温与双亲相聚的喜悦,分享其他家人的喜讯,他们大多已成家。母亲仍精神十足,常常受邀参加祷告会及见证会,同 时也享受了带领她年迈从商的父亲,在晚年认识救赎主的喜乐。当她父亲过世时,她哥哥安排了一种道教的葬礼仪式,她为了回避这种葬礼, 安排了一顶里面抬着一块大石头外面放下廉子的轿子,随着仪队及穿白衣哭号的亲属队伍送殡。他母亲后来知道这事曾威胁着要上吊,但最后 老太太虽在世俗中渡过了大半生,却终于受感她女儿的恳请,接受了救主。 倪柝声母亲怕倪柝声不久人世,虽然他替儿子担心,但有时也尖锐地批评儿子许多的工作。倪柝声也就说出不满母亲在教会服事的意见。虽然 如此他还是安静下来,一再为工作的力量祷告,因为他觉得上帝确实呼召了他。最后上帝似乎对他说:「把它交给我,这是我的事,你只要信 靠我就够了。」但他坚信上帝的旨意必须看守,所以他尽其所能却仍无法放松地把事情交托给上帝,他发觉自己在祷告中被这意念缠住了。 一天他外出在沙滩上散步,默想他的困境。突然间他停下来,把手杖插入沙中宣告说;“主啊,我信靠你。我就在此放下我得医治的事!”然 后他走开了。但在他走了没有几步路之后,过去那令他无法忍受的忧虑又再度侵袭过来,使他出了一身冷汗。他不自觉地又祷告起来,跟上帝 争论痊愈是绝对需要的,但他立刻停住脚步,醒悟了他刚才所做的宣告,这个试探是从仇敌来的,方才的祷告就是等于向它屈服。他转身回到 把杖插入沙中的地方,指着手杖为见证,宣告说:“主啊,我在此放下我得医治的事,我拒绝再提起它!” 当事情办完后,他又启程前往上海。在文德里修养身体,他每个主日早晨传讲福音,劝诫他的听众从世界中分别出来,完全奉献给基督,晚上 则与信徒一同擘饼。几位奉献的弟兄加入他们中间,其中两位是陈约翰和医院的一位眼科医师俞成华,这些人后来在他不在时替他照料事情。 不久邻近一所宽约五公尺、长九公尺余的房子,可辟为稍大的聚会所,弟兄姊妹各坐一边,中间隔着一排柱子。楼上更宽敞的空间,提供迅速 发展的出版工作。「基督徒报」(有一段时间又称之为「复兴报」)出版量急速增加,一种新发行不定期的「查经记录」也出版,但为期很短 ,这份书报在对外交通方面继续扮演着重要的角色。 从倪柝声讲道中摘录出来的福音小册及单张,成了传福音作见证有效的助益,并且藉着这些特殊的文字,使福音见证成为一股稳定的潮流。藉 清晰的推理、简洁的叙述、易懂的措词,明白说出得救之道,容易为街上的行人阅读并了解。为了应付另一项急需,倪柝声觉得需要翻译诗歌 供崇拜之用,这些诗歌有的是来自和教士处,其余是从英国弟兄会诗本中选出。他自己也撰写了几首诗歌。这时他的健康情形转好,为了使他 肺部更快恢复,医生们建议他到气候有益健康的牯岭静养一段时间。 牯岭位于长江上游一千公里江西省内,正在河港九江的南岸,庐山的高峰中。山坡遍筑西式平房,供上海和汉口一带的商人在此避暑,疲惫的 宣教士家庭也轮流到此退修。高大的荷花开满在林荫的花园中,多岩的山中幽静小道更引入许多盛景。山腰低处,由木栅所围起的租界区外, 是一个名叫「狭口」的中国市集,它的海拔约有一千多公尺。 倪柝声接受劝告不得攀走登山梯道,而乘轿上山。设备完善的差会疗养院一天要十两银子,他连这点费用都付不起,所以有一位南京的姊妹替 他在「狭口」一百零三号找到了一个住所,且与隔邻的机器工人夫妇一同搭伙,受到他们热心款待。早晨在牯岭山的朋友找他出去谈道,但下 午他宣布「绝对没有空」——要躺下休息。 在那儿,他曾被请去探望一位从厦门来,名叫殷祖澜的年轻人,他刚从美国麻州波士顿回来,是学工程的,他到牯岭来是为治疗突发性胸疾, 他的母亲很关心他的属灵光景。当倪柝声在疗养院病房探望他时,殷氏话头锋健、无所不谈,终于他谈到反对他母亲信仰的理由。倪柝声在起 身离去前,说:「这些真是你的问题呢?或是你藉这些问题筑起一道篱笆,使你的灵魂不能得救呢?」这一问可把他问住了,回到厦门仍无法 打开它,后来他找到另一位福建人宋尚节,他是刚从美国俄亥俄州得到博士学位,这位神仆引领他归向了救主。 倪柝声与接待他饮食的主人非常相投,然而两个礼拜以来,除了饭前安静谢饭以外,他没有跟他们谈到一点福音。后来有一天为了回答一个问 题,他告诉他们主耶稣为他所做的事,因为他们的心灵饥渴,所以他们热切地倾听。很快地他们就以单纯的信心来到救主面前寻求赦罪,一股 新生命的亮光及喜乐进入他们的生活中。倪柝声便开始与他们一同读经,向他们解释上帝的圣灵是如何住在他们里面,并要把圣经向他们开启 。 他在牯岭休养了好几周,偶而散步到一个地方,从那儿他可以俯览远处褐色的长江,无数的帆船点缀其间,江流蜿蜒穿过景物交织的平原。他 再思想他的基督徒信仰,发现了他心灵的安息之所。他说:「起初我来到主前时,我对‘基督徒’已有自己的看法,并且尽全力去做我所想像 的那种基督徒。我认为一个真正的基督徒应该从早到晚都带着微笑,不论什么时候只要流一滴眼泪,他就不再是一个得胜者,我也认为一个基 督徒必须具有无限的勇气。任何情况下他若稍有畏缩,就达不上水准了。」但是当他按着圣经篇章读到新约时,他一再读到保罗自传式的书信 ——哥林多书后,常被其中「似乎是忧愁……」等的字句抓住。这位伟大的基督徒保罗,他曾「多多地流泪」,他曾「心里作难」,甚至「连 活命的指望都绝了」,他一定有相当的人性。他自问,这怎么可能?保罗曾经失望过吗?这就是他人性的所在了!他说:「我发现保罗是一个 人,正是我所熟悉的那种人。」于是基督教信仰的奥秘向他开启,总结在几句话中:『我们有这宝贝放在瓦器里,要显明这莫大的能力是出于 上帝,不是出于我们。』(林后4:7)这时他进入一个新的境界,就是安息在他里面,正如他过去时刻学习信靠上帝一般。 随着季节的转换,天气逐渐冷了。日子到了,他不得不与他的新朋友道别,回到上海。这次他慢慢沿着丛林中的石阶步行下山,旁边山泉汇成 急流到了山脚,他雇车到九江搭江轮回上海。 几个月后,有一天在文德里楼上,有人传话说一位客人正在楼下等着见他,原来就是他在牯岭狭口的屋主,他有事来上海,顺便来交通他所得 着的经历。原来他过去有个习惯,在冬天的月份每餐都要喝酒,而且常常喝得过重。这次天气又转冷了,酒又摆在桌上,那天当他低头谢饭时 他竟说不出话来。他再试了一两次都是徒然,他转头问他太太说:「有什么不对劲呢?为什么今天我们祷告不出来?把圣经拿来,看看上面对 喝酒是怎么说的。」但是他翻来翻去找不到这方面的教导,而能给他们帮助的倪柝声却在千里之外,而且要几个月以后才能见面。他太太说: 「你且喝你的酒吧!下次我们遇见倪柝声就问这件事。」但是这位弟兄发现他就是不能为喝酒谢饭。他决意说:「把酒拿走!」他太太只好依 他,把酒拿走后,他们一同为饮食谢饭。 这位弟兄把故事告诉倪柝声后,他很希奇地大声说:「倪弟兄,里面当家的不让我喝酒呢!」倪柝声说:「很好,你要永远听里面当家的!」 一九三〇年五月有一天,倪柝声收到罗星塔来的电报:「和受恩教士安息了,被主接去,荣返天家。」古田医院的挪威护理长罗兰姊妹,在她 生病时匆匆赶到下游,寸步不离地照顾她。她享年六十四岁。在她临终时,以前的七位老同工只有王连俊在场,之后陆忠信及缪绍训匆匆赶去 与王连俊一同把她安葬在河岸的山坡上。她离世时几乎没有留下一分钱。 当倪柝声回忆她的一生时,心中只有感谢上帝。在白牙潭时,他常为和教士的孤独环境感到困惑,论到她对圣经有如此活生生的认识,为何该 书的作者——上帝——不更大用她呢?但在以后的年岁中,事实显明了上帝的作为,许多在福音工作上有前途的青年弟兄姊妹,因接受她的教 导而承受了属灵的产业。特别是王载弟兄,日后在香港差会的教会中成为有名的布道家,同时也在印尼中国海外联合宣道会服事。倪柝声日后 说:「在与和受恩教士交通的那些日子,上帝以很真实的方式使用她。」现在他回忆起她的一首诗,这首诗也是他越来越喜欢的: 如果我的道路引我去受苦, 如果你是命定要我历艰辛, 就愿你我从兹,交通益亲挚, 时也刻也无间,弥久弥香甜。 她所关心的永远是看她自己这一面是否有阴影。当他遗言要送倪柝声的大字圣经从福州寄来时,他在里面发现这段祷告词:「哦,上帝啊!赐 给我一个完全及没遮掩的启示,使我看清自己的本相。」在空白页上,她很早就写下一句话:「为己无所求,为主求一切。」这句话成为倪柝 声日后的座右铭。 第十章 觉 醒 一九三〇年倪柝声、张约翰与来自英国的弟兄有十天愉快的交通。查理巴罗弟兄系英国彼得堡人,是与弟兄会「伦敦派」有关系的信徒。他被 英国工程公司派到上海。他与倪柝声及其他人交谈过,在寄回英国的信上他发表自己的观感:「这里有些弟兄非常虔诚,渴慕真道。无疑倪柝 声是他们中最突出的一位,而且远超过其他人。他只有二十八岁,曾受过良好的教育,具有显著的才能。他是一位勤快的工人,阅读很广。同 时他也是达秘弟兄的高材生,很显然是从达秘著作中得到很大的帮助。」对倪柝声来说,这位访客暂时弥补了自祝康宁离去后,他需要一位成 熟而有智慧的友伴之空缺。虽然这位弟兄不是宣教士,只是「一位亲爱的弟兄」而已——但他的确得到一位知己的朋友,倪柝声很高兴地提到 从他所得的帮助。不久巴罗弟兄就被邀请在每天下午四点的例行聚会中向四十多位信徒讲道,其中包括少数大学生,主日下午人数激增到八十 或九十,接到他报告的英国信徒们均大得鼓舞。 留给这位访客最深刻的印象是,倪柝声在圣经经文上的知识。巴罗弟兄见证说:「当他忽略了新约里的某一点记载时,他曾不经意地加上一句: ‘我以为一个月读一遍新约就够了呢!’」而陆忠信弟兄也留下了相同的印象。几个月后陆弟兄与太太英妮在上海时,他说,倪弟兄在深夜探 访他们时,手上还带着圣经。陆弟兄问他:「这么晚了,你还上哪儿讲道呢?」他回答说:「不上哪儿,不过今天还有几章圣经没有读完罢了 。」可见他在前十年读经之殷勤,仍然保持到往后的年日。多年以后李常受谈到他时,说:「我从来没有看过一个人像他这样熟悉圣经的。」 这年年终,他们在文德里扩大的会所内,举行上海第二次特别聚会。一位内地会的观察员说:「这些年轻的基督徒正在差会外,进行一项伟大 的工作。」这次聚会共有十二天,他们每天有四个钟头的祷告。大约这时倪柝声母亲曾到哈同路短暂地停留一下,她写道:「我儿子所讲的太 深了,我听不懂,又太骄傲,不好意思请教别人,所以我从他们那儿获益很少。然而看到他们的生活,我真是佩服得五体投地。」到目前为止 ,他们使用的诗本不过是小册子的形式,由一些搜集的诗歌印成「颂赞诗歌」(小群诗歌)。在一百三十四首翻译过来的诗歌及自己撰写的诗 歌中,有许多唱起来并不很和谐,但却永远带着热诚。这些诗歌在家庭及教会中受到普遍的欢迎,并且把圣经思想传播到遥远地区,同时诗歌 的出版也产生了看不见的副作用。 倪柝声害怕有了宗派上的标签,正如以安立甘、路德、受浸、国名、人名或实行程序的简称为标榜之做法。他非常严格地把自己限制在纯粹圣 经的用词上。他称基督徒的生活为「路」,信徒为「基督徒」,地方聚会场所为「教会聚会处」,定期刊物为「基督徒报」,文字工作办公室 为「福音书房」。他以弟兄会的「小群诗本」为其翻译诗歌的来源,他也延用这个名称,因为这名称也合乎他依据圣经的作风。这本诗歌里面 的内容容易记忆,毫不矫饰,在中国引人注目。经过一年,哈同路的会众就被差会方面的人加上「小群」的绰号。虽然诗本名称不久即简化为 「诗歌」,但伤害已经造成,标签已贴上了。当倪柝声的工作推广到全国各地时,所有各处的信徒团体都被别人加上「小群教会」的名称,这 个名称是他们引以为憾,而自身永不使用的名称。 上海的特别聚会几乎刚刚结束,城内便发生事故。日本人占领东三省(满洲)引起了中国人的愤恨,发展为全国性的抵制日货运动。日方要求上 海市有所行动,但为市政当局所拒绝,后来日本藉保护日侨为名,以海军陆战队登陆上海,造成了很大的破坏。敌对情势于五月停下来,然而这 只是将来事件的征兆。 奇妙的是倪柝声的健康终于好转,上帝已经挪开了他的手,他不但得以自由地教导圣经,而且能更广泛地旅行。这些年间长江流域洪水为患, 不少人因而丧命,但是其他支流上的许多城市,如首都南京及中游汉口等地的工作正在增长中,这些地方都包括在他的行程中。一有机会他访 问了北平,在那儿第一次与有魄力的基要派牧师王明道有亲密的交谈。 在山东省沿海的青岛市,他遇见了非常活跃的灵恩运动。他很仔细地观察此种不加约束的感情表现及使用过度激发方法的聚会。在一九三二年 夏天出版的复兴报上刊登了一系列的文章,讨论怎样分辨属天的灵浸,与以某种外面表现为灵浸之主要典型的说法。他赞同和受恩教士的看法 ,引用她的话:「人们无需去感觉来自圣灵的能力,那并非上帝赐下圣灵的目的。人的责任就是顺服上帝。」在山东避暑区烟台,他第一次遇 见李常受弟兄。李弟兄是烟台人,父母为佛教徒,他于一九二七年二十岁时悔改信主。自一九二七年起他就接到倪柝声的刊物,他很快的学习 而有了传道及解经的恩赐。这时上帝向他提到受浸的见证,在一个假日的夜晚,倪柝声在黄海边替他施浸。 这种新方式的释放运动,其果效在于藉由广泛被人阅读的小型报纸,使读者与编辑有了接触而产生更新。当哈同路的聚会被一些人视为宗派时 ,在其他更新圈子里的人们,不久就发现倪柝声具有彰显基督的惊人恩赐。济南是山东省会,位于黄河边。一些齐鲁大学的教职员每年按惯例 邀请一位布道家或圣经教师来开特别聚会。齐鲁大学乃是一所联合学院,吸引了由各省来的学生,而以思想进步及自由上帝学最著名。然而几 年以来仍有一小群传福音的教职员,每周在史提恩医生夫妇家里为属灵复兴祷告。每逢假期他们便带领成群的学生,到山上开退修会,尽力邀请 中国最好的教会领袖和布道家作讲员。这位长老会的宣教士史提恩医生,在医学院担任骨科教授,为人非常谦卑,他为首领导这些活动。 一九三一年十二月,福建兴化(莆田)的宋尚节博士旅行布道经过济南,他在史提恩博士家中的一次讲道后,几天内就有四五十位学生接受基 督。上帝的灵开始在学生中间工作使人认罪,史提恩夫妇因他们的渴慕追求大得激励,于是邀他们参加春季退修会。大家一致同意请王载作讲 员,但他在爪哇有事无法分身前来,有一个从福州来的学生提起倪柝声的名字,说他的信息相当好。这位少人知道的上海传道人不接受预约讲 道,据说很难请到,史提恩博士经过祷告后写信邀请他,倪柝声觉得方便,所以答应下来。 他来了,上帝也与他同在,一个礼拜多在医学院礼堂向拥挤的会众传讲生命之路。长久盼望的复兴已经到来,更多的学生接受救主,许多人的 经历成了极美的见证。其后一群一百多位的学生聚集在泰安县的一个山上,相传是孔子陵墓所在地,他们在那里读经、祷告,在结束前一大群 人下到山间冰冷的水潭里受浸,公开地承认耶稣为主。 同时,查理巴罗弟兄访问上海所感受到的火热,已传回到英国及与他们有关的各处英语聚会圈中,他的报告使他们产生了一个感触,觉得这是 上帝的灵在中国动工,而聚会的起始也确与他们中间所发生的相仿。就他们所见,中国弟兄的交通方式对他们而言是依据真理,而交通所反映 出来的原则也与他们所承袭的相同,而这些原则是他们一世纪前就开始使用的。于是他们决定派遣代表团,来上海与中国的弟兄相聚,自一九三 二年五月,他们开始与倪柝声及其同工联络,准备同年秋天来访。 中国的弟兄反应热烈,安排这些访客于十一月到哈同路聚会。八位外国客人中有六位弟兄、二位是其弟兄中的太太。他们在十月廿三日抵达上 海,被安顿在租界区一所舒适的旅馆里。查理巴罗弟兄与一位美国加州的弟兄在温哥华相会,他们带了太平洋西岸及英国信徒的祝福,此外还有 一对英国夫妇,及四位来自澳洲的代表。他们为中国信徒的热诚款待大受感动,因而报以真挚的爱心。倪柝声在他们抵达时起初有点不适应, 但不久他便能参加为期两周的亲切交谈。第一周这些访客要求暂时不参加中国信徒主日的擘饼。他们一边祷告、讨论,一边则小心衡量所看见 及所交通的事物,惟恐有什么差错。他们怎能代表国内的弟兄赞同上帝所不称许的事物呢?然而有太多的事物加强了他们的信任,如:敬拜的态 度、对圣经的顺服、祷告,弟兄中显出权柄及姊妹们的温柔与安静——她们似乎是蒙头的。 在十一月六日主日聚会后,他们预定有一周的会议,大约有四十位弟兄是来自各地的代表,一同加入上海同工中间,此外还有几次公开的聚会 。在此之前,倪柝声早就写信给他父亲,请他从福州买二百张椅子,每张椅子三元,用船运到上海,以补充现有长板凳之不足。早先,当他身 体康复时,他有感动写信向他母亲道歉,说他在病重时曾对她态度冷淡,而她母亲回了他一封严厉的信,历数他的不是,却忘了(她后来承认 )自己为人母的失败,现在她决心要补偿他。倪文修对买椅子并不在行,她便去定做,并委托他们装船。就在这时,这批椅子几乎失掉,因为 一位贪婪的海关检查员想没收椅子及侵吞五十元报关费,她丈夫到海关使他们放行。但到了海上,她又跟船长理论不合理的船价,因王连俊弟 兄已跟他们说过这些椅子算作是随身行李。五日早上船到长江口时被大雾困在航道的深水岛,她为不能赶上时候而失望时便与两位朋友一同祷 告,她公开向上帝祈求使雾散去。她说,她仿佛看见椅子摆好在哈同路的异象。雾散了,船在抵达黄浦江后,海关又再度阻挠他们在码头卸货 ,以致弟兄们必须深夜赶往浦东码头自己运回,第二天早上开会前椅子终于摆好,和平也因排椅子手上沾满了灰尘呢! 现今这些访客在上帝面前觉得稳妥了,再没有什么可以拦阻他们承认这些中国的信徒,便打电报给温哥华和布利斯班(澳洲)的「两个有交通 的聚会」,告诉他们的观感。他们与中国弟兄的交通既得到印证,便于十一月六日主日晚上与中国弟兄共聚在主的桌前,这时的喜乐是不可言 喻的。 次日早晨,特别聚会在双方的祝贺中进行。主要的讲员是查理巴罗弟兄和豪斯弟兄,倪柝声则担任他们的翻译。陆忠信与一些南方来的弟兄也 在场,有来自长江上游和较远的北方,包括从江北来的两位季氏兄弟,从前他们在长老会差会有「北江苏慕迪」之称。这些访客报告说:「一 些来自其他地区的弟兄都是有分量的人,工作的进展也使他们得到鼓舞与操练。」 几位参加聚会的江苏弟兄,请他们访问江苏各处的教会。但北方地区年初即有大骚乱,惟恐他们的客人会受到土匪绑架的风险而作罢。访问团 的两位弟兄豪斯与巴罗表示,盼望去看看各地工作开头的光景,于是他们坐船到厦门参加这地区的联合聚会,陆忠信先行前去会见王连俊,欢 迎他们到福州访问。他们在强劲的季风中航行,访客终于到达福州,并在倪柝声父母河边的家中接受招待。那次聚会人数多达二百五十人,他 们回上海后,因此行看到他们兴盛之光景而大受激励。 访问团带回去中国弟兄的见证,得到相当热烈的反应,于是在一九三三年春天,他们邀倪柝声夏天带俞成华或陆忠信同行,到英国及美国访问 。这时俞成华正患肺病,而陆忠信则到远处,倪柝声并没有说出他们两位也在邀请之列,他自己有些预感,思想难道是上帝指定他作中国百姓 的守望者吗?无论如何,同弟兄们祷告之后,他决定独自前往。到欧洲的旅程中可以在新加坡停留,他暂时停留一会儿到锡他瓦向林氏父母问 安,此行他心中得到上帝新赐下的平安。 长途的海上航行,带来的是休息与读书的时光,迟至六月他才到达英国,身心大得更新。查理巴罗来接他,把他带到彼得堡的家中。他访问了 散布各处的聚会,例如苏格兰、伊斯灵顿、克罗伊登及文特诺,在这些团体中他尝到热烈的爱心与回应。他的来访对信徒们实是一件崭新的事 ,因弟兄会本身没有向海外传道,他应邀报告工作情形,当然也受邀参加主的晚餐,虽然他的英语使他深感受限,但他有时也传扬主的道,他 也与他们中间的年长弟兄们多次长谈。中国信徒向来被这些款待他的人看为是很不成熟的基督徒,须要很多教导,加上倪柝声当时只有三十多 岁,不过被看作一个学生而已,虽然他的智慧及资历在本国受到人们的钦佩,但他还是预备接受别人的建议。他谈到同工们在上海经常遇到的 实际问题,例如有人问:「我要受浸,但我有两个太太,我该怎么办呢?」之类的问题,使他们大为震惊。 至于青年朋友们,倪柝声轻松愉快地提到中国信徒聚会的简单规条,例如:「不读经,不吃早餐!」或是讲些福建「剪刀鬼」的民间传说来娱 乐年轻朋友,据说那些鬼会在人们的油纸伞上剪了许多洞,使雨水漏下。当他没有谈话的时候,他总是静静地在聆听和观察这个团体中丰富的 知识。但他却不止一次听到他们自满地谈话而深感困扰,那些话常是这样:「在属灵启示的领域里,还有什么是我们弟兄会所没有的呢?要我 们读其他基督徒所写的东西,简直是浪费时间,难道还有什么是我们没有得到的呢?」有一次在伊斯灵顿公园街的聚会里,他被邀请参加讲评 ,在他听完一段有关信仰的长篇讨论后,终于发泄出积压已久的不耐。他挺身而起,身长足足有六尺之高,伸展了一下双臂,说到:「亲爱的 弟兄们,你们对于真理的认识固然广博,但在我的国家里,这些知识对你们也许是太多了,」他一面说一面握起拳头:「当真有需要时,或许 你们连一个鬼都赶不出去!」后来他对这句冲动的话觉得有点难过,但这也显示出他对那位未见之上帝的真实认识。当他离开英国的时候,他 坦诚地把他的观感告诉他的朋友查理巴罗说:「你们这里的人虽有奇妙的亮光,但信心却太少了。」 他在英国以后的行程是由巴罗弟兄陪同,或许有其他弟兄随行。当经过爱丁堡时他趁机拜访了那位属灵的乔治卡丁,就是那本流传广泛的福音 小册「救、知、乐」的作者,那时该书的发行量已达三百万本。约有一周之久他藉口有事要去伦敦,并没有告诉巴罗,他暂时打破了过去这些 日子的活动,因为这个圈子相当的封闭。就在那个主日他到南伦敦荣橡路的基督徒中心和他们一同敬拜,他们是一个独立的福音团体,由史百 克的服事而成立的,史百克曾是浸信会的牧师,这是他十分想见的朋友。乔治·巴特森和其他弟兄热烈欢迎他,他与他们有交通及话语的服事 ,并高兴地与他们一同擘饼用杯。 二周以后,他在英国的日期已满,除了那次破例之外,一直都是在这个十分封闭排外的基督徒团体中,没有与广大英国福音教会的生活和见证 接触。当时纽约布鲁克林教会的詹姆士.泰勒是位年长弟兄,他的信息广传各处,弟兄会的「伦敦团体」相当敬重他,他来英国已有几个礼拜, 他打算陪同倪柝声一起横渡大西洋回美国。泰勒是位老练俱透视力的长者,他很高兴认识了倪柝声,并且十分敞开而自由地谈到中国的工作情 形:如中国教会的情况,属灵的需要,并征询倪柝声许多意见。当他们谈到教理时,特别是有关预言方面,他发现倪弟兄对于基督再临的道理 是他不能赞同的,他在更进一步的询问下,认为倪柝声的某些观念是一种显然的错误。他们抵达纽约时,倪柝声受到相当热烈的地欢迎,他在 卫斯斐特讲道,主题是「从罪中得释放」,虽然大多数的人认为相当好,但在泰勒的评论认为「在教义上有缺欠。」 同时在英国一位年长的弟兄,有一次在往格拉斯哥的火车上,发现坐在他对面的一个少女正殷勤地阅读圣经,当和她谈得较深入时,得知她是 在荣橡路聚会,更进一步探询时,知道在上周末有一位十分有趣的中国人曾到他们那里去。他怀疑是否有人没把倪柝声的行踪报告清楚,因此 他决心调查。那夜乔治·巴特森接到一个陌生人的电话:「你认识一个姓倪的中国人吗?他有没有和你一同交通与擘饼?」面对每一个问题, 他的答覆都是:「是的,」然后电话的另一端突然挂断了。他想:「或许有什么麻烦了!」 很快地有电报打到布鲁克林泰勒那里,但那时倪柝声已离开,前往纽黑文。他到美国的主要原因,是要去探望史提恩夫妇,他们是曾经到他济 南家里度假的朋友,他和这两位朋友同住了几天。那个主日他不顾泰勒明白的劝告,在史提恩家中,与他们家人及另一些人一同擘饼,正如他 在中国做的一样。泰勒在忧伤中写道:「他不承认自己违反了原则」。由于倪柝声所处的立场使他自己相当受压,以至在他回到上海和同工商 议前,他婉拒用口头或文字作任何表明,泰勒看他们一同前往温哥华,而且倪柝声参加了那儿的特别聚会。 「伦敦团体」的聚会原则是尽量避免和其他基督徒的聚会有来往。实际上,在这个圈子以外的人,是不允许和圈内的人有交通,除非他愿意从那 时起把他的聚会限定在圈内,这个规条也包括一般社交关系,后来詹姆士.泰勒更严格执行这种规条。直到六〇年代的早期,这个运动因着这种 规条产生痛苦的分裂。 虽然如此,倪柝声在温哥华仍然受到最热烈的欢迎,并被邀请在聚会中讲道。他似乎享受到真实的自由,因为至少有一个年轻的加拿大人找到 了救主,正如他在英国时有许多人因他蒙恩一样,这些是他值得回忆的事。他在那儿也与过去一位好朋友——中国内地会的宣教士祝康宁—— 有很好的交通,并且拜访了琳娜.克拉克,她曾经是中国内地会的宣教士,在四川工作达廿三年之久。她自一九二九年就辞去内地会的工作,现 在她再回来加入哈同路基督徒聚会的交通。 在倪柝声返家,横渡太平洋漫长且宁静的途中,上帝似乎定意在旅程中引导他的仆人。上帝给倪柝声一种新鲜的启示:基督就是他的生命。有 很长的一段时间,他敏锐的觉察到自己在行为上不能讨上帝的喜悦。他说:「当我还是一个年轻的基督徒时,有许多人告诉我,要我过与基督 一样的生活。几年以后我很惊奇地发现,我时常控制不了我的脾气。甚至当我定意设法控制它,使它不爆发出来时,里面却是愈发翻腾,叫我 更痛苦及失望。过去那些劝我的基督徒朋友由于我先前给他们的印象很好,使他们毫不迟疑地告诉我,我现今的生活真是不如从前。他们说我 过去是如何谦卑、忍耐、温柔及可爱,但现在变得……更糟的是他们的批评并非没有根据。我的情形怎会演变成这个地步呢?症结在哪里呢? 」 他说,过去他认为基督是与他分开的,他很难把他那令人称赞的性情:如温柔、忍耐、爱心、智慧、圣洁等,在实际上与他认同,而这些性情 正是他深深感觉到自己所缺乏的。他说;「整整有两年之久,我是在黑暗中摸索、寻求,积聚这些美德作为个人的产业,好叫我可以建立基督 徒的生活。(正如我重生以前,为自己积聚属世的东西一样)虽然努力,却没有进展。症结在于我一直在积聚一些东西——即属灵的事物,以 致上帝不得不亲自伸手把我从中救拔出来,好为他儿子的生命开出一条路来。」 「后来,在一九三二年的某天,亮光裂天而降。当我重读哥林多前书一章三十节时,我突然看见基督在他的丰满里,被上帝命定为我的一切。 这是多么大的发现啊!哦!这些‘东西’是多么虚空啊!若我们离了他,即使我拥有这些东西,那也不过是死的。因为上帝所寻求的,不是我 们表现出像基督的样子,而是寻求基督得以在我身上的彰显。一旦我看见这一点,就是一个新生命的开始。他自己本身就是一切神圣事物的总 结,所以他在我里面满足上帝所有的要求,这不是将来才要发现的一件事,而是现在所要接受的事实。从此以后,我每日的基督徒生活可以用 ‘接受’这个词来概括。」